独自走在寂静的古刹，蓝曦臣满腔躁动慢慢地平复下来。
他俯身轻轻拨开路两边齐腰的青草，青石板铺就的台阶就隐于其间。
目光上移，清亮的阳光照透瓦片上斑驳生长的苔藓，毛绒绒的甚为可爱。草叶随风晃动，流连于他的衣角，余光轻扫，瞥见几朵明黄色的小花。
蓝曦臣伸手将它们摘下来，珍惜地用手捧着。
“蓝涣？”
有人自山阶上唤他，循声望去，见心中所念之人背对阳光而立，身上的青灰色旧衫子像身旁燕草一般柔软，任由春风缠绕。
蓝曦臣触动般想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春三月，熬了很久的蜜糖色的阳光消融了他的脸庞，衬得他如佛子入凡尘。
“温昉。”他呢喃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整颗心都在颤抖。
身体比他的灵魂更快地反应过来，正喧嚣着想要见他的欲望。
蓝曦臣抬步向上走去。
“蓝涣，”裹着金光的人拾阶而下，步履轻缓，翩若惊鸿影，可偏偏矜骄嗔道：“你摘我的油菜作甚？”
“……什么？”蓝曦臣错愕，低头去看手心捧着的几朵小黄花。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养活的，你一来就将它摘了去。你说吧，怎么赔我？”
“我……”蓝曦臣艰涩地回道：“我实在不知这是你种的……油菜。你想我如何赔你？”
温昉在上面一层台阶站定，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的双眼，“你赔我半亩好了。”
“好。”
“答应的这样快？”温昉出言警告，“这可不容易。”
蓝曦臣温吞答道：“你莫要生我的气就好。”
这怎么生得起气来……
温昉笑弯了眼，吻了吻他的眉心。
蓝曦臣这才发觉他长高了不少，好像一棵春天里猛然拔节的小树，一双内勾外翘的眼愈发显出生动的活力。
他满心欢喜，灵魂因此变得柔软，简直要向温昉求饶了。
“阿昉，”蓝曦臣恳声道：“过来抱抱我……”
温昉狡黠地眨了眨眼，忽然扑到他身上，压着人往后仰倒。蓝曦臣被他吓得心脏都停顿了一下，连忙拽着人往台阶旁的土地摔去。
他们两个，一个是公子榜首，一个是如玉仙君，却像三岁稚童一般扭抱着在青草地里打滚儿，好不胡闹。
鼻尖儿都是草芽清甜清甜的香气，天旋地转时入眼都是好春光，温昉开怀笑着，连满身狼狈都不觉得。
蓝曦臣哭笑不得，抱着他的腰平复着有些急促的呼吸，无奈笑了，“你啊……”
“我今年及冠，你要来云深不知处吗？”蓝曦臣伸出指尖轻轻擦去温昉脸上的泥土，深棕色的瞳仁里明晃晃映着少年的面容。
“当然，”温昉滚到一边，牵着他的手挠挠他掌心，慢悠悠地摆了摆脚尖，“不过你叔父会生气吗？”
“不会的，我已经同叔父说过了，他倒是很欣赏你。”蓝曦臣侧过头，抵住他眉心轻轻啄了啄他的鼻尖，亲昵地唤他小名，“阿昉这样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温昉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倒是。”
蓝曦臣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又贴过来耳语，“我前段时间去栎阳，救下一个孩子，他无处可去，我便带他回了云深不知处求学。结果这孩子生性顽劣，扰得我叔父很是头疼，我就想着你到时候要不要去见见那个孩子？若是相投，教养着传承你的衣钵也是一段善缘。”
这人是害怕他太孤独，没人给他送终呢……
温昉浅笑，没有不应的道理，“好，我倒要看看是怎样一个泼猴儿。”
“那不如你明天就同我一起回去？”蓝曦臣循循善诱，“这样你们可以多相处一些时间。”
温昉撑起身子，垂眼笑眯眯地看他，“情爱的甜和苦，我都要。所以我就在灵虚洞寺等你，你若是想念我，随时都可以来。”
蓝曦臣半晌叹息，“……好。”
他又有哪一刻不想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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