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发觉,温昉这人一到与人谈判的时候,就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劲儿,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长开的少年长手长脚地靠在主座上,懒散的、漫不经心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始终保持微笑。
他对面明明是名声极高的长辈虞紫鸢,却丝毫不减周身气场,游刃有余地顺着对方的话拉扯上几个来回,再说两句真诚的恭维一点一点让对方放松警惕。
“虞娘子,”温昉显然不想对一位声名在外的名士冠以夫姓,就自然地换了个称呼,虞紫鸢听着反而比“江夫人”更顺耳,“我当日在云梦陷于险境,是您帮了我一把,我万不可能拿魏公子的事开玩笑。阴铁的戾气,我相信您已经有所了解,还望您尽快将阴铁带给我销毁。”
虞紫鸢看着他,晃了下神。
她那次见到温昉时,少年血淋淋的手指抠着树皮勉力站着,胸口赫然一个可怖的伤痕,精疲力尽地大口喘息,但他见到当时对他并不友善的她和江家弟子,却微微笑起来,像此刻一样从容地分析利弊,才得以从她手下逃脱。
但温昉对她那次表露的恶意只字不提,就已经证明了他的态度和行事作风。
虞紫鸢恨铁不成钢地想,江澄什么时候才能像人家一样独当一面啊!
“当然,这件事上我们立场一样,但你必须在拿到阴铁后当面将其销毁。至于和你联合起来压制金家一事,待我江家家主夜猎回来后,自会给你一个答复。”
“那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温昉微微一笑,随即站起身来告辞,蓝曦臣自然而然地跟在了他身边。
被虞紫鸢瞪了一眼的江澄连忙走到温昉前侧,别扭地给了两人一个背影,“跟上,我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间。”
蓝曦臣垂眼,很温柔地笑了,“我此次不参与江氏清谈会。就不必麻烦江公子提前打扫蓝家的院子了,我与子诫住在一处就好。”
温昉瞥了他一眼,很小地勾了勾嘴角。
薛洋立马就预见了自己的未来——想必他又要被单独扔去一间房了吧?
江澄皱眉,愈发觉得不对劲,怎么这两个大男人天天黏在一处啊?
若说关系好,他和魏无羡还是师兄弟呢!要是他俩天天黏在一起……
噫!江澄打了个颤,感觉有些恶寒,带到地方之后连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薛洋自觉地选了一间房走了进去,将门牢牢关紧。
温昉被拉进房间,面对泽芜君压抑已久的怒气还是不知死活地盈盈笑语,“好蓝涣,这一回是我错了,绝没有下次了……”
“你不要笑。”蓝曦臣很严肃,拒绝再一次被美色冲昏头脑,“我知道你年纪轻,从前都是一个人顶在前面,因此性子很独。
“但是温子诫,我现在是和你站在一起的。这是我的选择,也是你的选择,我们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习惯身边多了一个人,习惯有我一起解决问题,习惯感受我的情绪。
“我现在很生气很后怕,因为我不愿意看到你受到伤害,就像你当初选择让我离开岐山时的感受一样。你可以体谅我的这种心情吗,阿昉?”
温昉听着听着,果然不再笑了。他还在学习如何与伴侣相处,幸而他选择的伴侣是个即便很生气很生气也会好好同他说话的人。
在他看来,如果因为江澄受一点伤可以拿捏住江家,是非常合算的,但蓝曦臣不愿意见他受伤,那就是不合算的了。
“嗯,我可以理解了,也会学着习惯你的陪伴。”温昉同样严肃地回答,见蓝曦臣没有笑,便主动凑上去亲了亲他。
蓝曦臣握紧他的手指,连同那条缠在他手腕的抹额垂下来的一截缎带全部锁在掌心。
这次太过火了,温昉有些头晕目眩,口舌发麻,好半天才勉强喘匀呼吸,“你这是跟谁学的?”
蓝曦臣温柔地擦了擦他的唇角,平静回答,“书上学的。”
未曾涉猎这方面知识的温昉暗自疑惑:书上还教道侣们如何亲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