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昉的加冠礼定在了灵虚洞寺,由住持举行。
整个仪式只有他和住持两个人,就在供奉着陆英和木瑶长生牌位的灵堂里。
凌晨的料峭春风吹的烛火幽幽抖动,忽闪忽闪地倒映在被擦拭得宛如铜鉴的牌位上,像千万双温柔注视着后人的眼睛。
二十岁,距离她们去世已经很多年了,温昉已经长得很高了,即使跪在蒲团上也看得出他长身玉立的风采。
住持念过祝词,垂下眼轻抚温昉头顶,又念过一轮表示祝福的经文,然后开口:“老衲得幸为施主加冠,然心有不解,可否问之?”
“住持,但说无妨。”
“施主既不信佛,为何坚持要在灵虚洞寺举行仪式?”
“住持误会了,我从未说过自己不信佛,”温昉张开眼,平静道:“我不皈依,但我信因果。您在我幼时教导过我,佛即是因果,不是吗?”
“是老衲狭隘了。”住持赶紧唱了句佛号。
“住持不必自谦,”他低低一笑,“我有私心,主要是想让母亲阿姊见证我及冠。”
按照温昉自己拟定的流程,为他盘发戴帽时,住持只加了一顶红中带黑的素冠,意味着他自此以后可以参加祭祀大典。然而温家的宗祠已迁,亲人亡故,他又往哪里去参加祭祀呢?
“施主的表字是木瑶施主早就为您拟好的,老衲便不再另拟了。”住持的眼神很温和,递给他一片竹简,“子诫,望你今后如前二十年一样,自警自诫,虚心澄净。”
“是。”温昉叩首。
他的拇指一遍一遍地摩挲过竹简上的小字——子诫。
那是木瑶的期望。
… …
举行过仪式,温昉为她们添了几盏长明灯,就回了西小院。蓝曦臣和薛洋早早备好了温鼎,就等着他回来。
“先生及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薛洋放好碗筷,瞥了蓝曦臣一眼。
“我……”蓝曦臣的视线始终紧紧锁定院门,“我没有……”
薛洋又看了一眼快要被他握碎的陶碗,十分不屑地撇了撇嘴。
“先生!”温昉的身影一出现,薛洋立刻迎了出去,念叨着他今天晚上帮忙干了哪些活儿,买了哪些好吃的。
小孩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温鼎里热汤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火塘里噼里啪啦柴火燃烧的声音,都在温昉看向蓝曦臣的一瞬间变得很远很远,远到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蓝曦臣失语,温昉也失语,但他们的心跳却仿佛同频,震耳欲聋快要将星星摇下来。
良久,蓝曦臣才说,“祝贺你,子诫。来吃饭吧。”
于是三个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起了温鼎,像是在过年。
“好吃吗?”温昉看薛洋大口大口地吃着羊肉,兴致勃勃地问他,被勾起了馋虫。
薛洋没嘴回他,嗯嗯呜呜地喝了口鲜浓的羊汤,满足地呲出一颗小虎牙。
“你的牙又该磨了,明天找你阿宁哥哥帮帮忙,”温昉低头咬了一口蓝曦臣夹过来的羊肉,默默地把他的手推远了一点,勉强把那点羊肉咽了下去,含糊道:“牙长这么尖做什么……”
蓝曦臣无奈地笑了笑,把他吃剩的羊肉吃掉,给他盛了一碗菌菇汤,“是该磨一磨了,总咬破嘴也不是回事。”
“知道了……”薛洋啪的一声放下碗,满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飞快地溜走了。
他才不在这儿碍眼呢!
“别去烦方丈!”温昉好笑地嘱咐。
“知道了!”薛洋几步窜走,消失在夜色中。
“喝酒吗?”温昉看见木架上圆滚滚的小坛子,起身去拿。
蓝曦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到他腿上,眼神温柔但炽热。
温昉心跳加速,一瞬间头晕目眩,说话都打颤,“蓝涣……”
手腕连同抹额再一次被人牢牢锁在掌心……
亲吻我,趁春光。
拥抱我,就现在。
… …
世人教我们如何爱人,往往是在教我们如何不使自己受到伤害。
要理智,要克制,要随时都可以抽身出来,全身而退,要时时刻刻提防,要精疲力尽维持。
但你若不以真心待人,又何来真心以待?
所以——
趁着春光明媚,爱就全力以赴地爱吧!
【他们慷慨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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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重明接下来就是番外啦!有大家陪我到现在还挺不舍的,那就希望大家先慷慨爱自己再慷慨爱他人吧!
重明感谢冷阳小宝的会员,还差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