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便是去坤宁殿请安的日子。杨靖到时,不算早也不算晚。周围的娘子们都暗暗地打量着她,虽然心里都有了准备,但看到这位新妹妹样貌,还是忍不住惊叹一番。
俞娘子“虽说官家好颜色,但大娘娘这次挑的,未免也太好了吧。跟新封的仁寿郡君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的。”
杨锦蕊“谁知道呢。才出了个仁寿郡君,这宝慈殿又送来了这位永嘉郡君,不知道咱们这位大娘娘亲选的皇后还坐不坐得住。”
俞氏嘴上不留心,不过提了一句便叫杨美人攀扯上太后和皇后,自然不敢再言语。杨美人虽自矜颇得圣意,时常与皇后拌嘴,但素来不敢评论太后行事。如今这般讥讽,不过是为着官家与太后嫌隙愈深,她当日进宫也是因着与刘家沾亲带故,如今见太后的地位摇摇欲坠,自然得与其撇清干系。另一层便是为着苗心禾与杨靖封了郡君一事。官家虽不耽于美色,但宫里也有了五位娘子,再加上这二人,便是七人。那仁寿郡君自小养在宫里,与官家感情深厚,而永嘉郡君样貌出众,偏这二人都是宝慈殿所出,背后靠着太后,轻易动不得。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挑拨身后同样站着太后的皇后与这二人相争,所以便故意如此说。
不一会儿,尚美人便姗姗来迟。
尚美人“臣妾给娘娘请安。唉,都怪妾这不中用的身子,实在是受不得暑热。官家也说过,若是妾身当真不舒服,可以跟娘娘告罪。只是这每五日才能来坤宁殿一趟,若是告罪多了,岂不是一个月都见不到娘娘几面。这样想着,妾便挣扎着起来,紧赶慢赶着过来,不想还是慢了,娘娘不会怪罪吧。”
郭氏一见尚氏这幅矫情的样子,心里恨得不行。本来,每日请安是基本的规矩,可谁知自己进宫第三年,官家便将请安改成了五日一次,就连大娘娘也同意了,直到现在,官家也没改了这规矩。可好,倒给那些贱人看了笑话,尤其是尚氏,还敢以此取笑自己!
但郭氏到底在宫里历练了几年,又想起昨日自己被官家训斥的事,只闷闷道
郭氏“尚美人身子弱,苦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况且官家也早说过,若你身子不适便可免了请安,我自然不会与你计较。只是,你既然身子弱,那便要好好调养,近来怕是不能好好服侍官家了。”
尚美人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只笑吟吟地应着
尚美人“娘娘说的是。只不过,官家一向喜欢奴的手艺。夏日里官家胃口本就不好,妾身子便是再弱,为了照顾官家,那也定是要尽心尽力的。”
郭氏攥紧了手,眼里恨不得飞出刀子砍了尚氏:贱人!不止晚上缠着官家,白日里也是使劲各种手段,还敢把官家从坤宁殿截走……但最终,郭氏所有的怨气只化为了一句话
郭氏“尚美人既然有心,更该早日为官家添个一儿半女,这才不负官家对你多年的宠爱。”
尚美人承宠多年但肚子一直未有动静,虽说自己也才二十岁出头,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但与那些十五六岁的新宠一比,可不就老了。而且自己颇得圣意却一直未有身孕,心里也是焦急。如今皇后当众提及此事,她心里自然不痛快,但面上也不露怯,反而笑着说道
尚美人“娘娘说的是,只是古来,皇家重嫡重长,嫡长子身份尊贵无比,妾身可不敢肖想长子名分。”
郭氏一听便知是尚氏在讥讽自己进宫八年不得圣心,也未有一儿半女,怒火中烧,当即便顾不得许多
郭氏“尚美人,你这是指责我没有为官家诞下嫡长子吗?若非你们狐媚官家……”
郭氏身旁的侍女怕她越说越不着调,忙扯了扯她的袖子。郭氏在侍女的提醒下这才把视线从尚氏身上移开。不过略说了几句,她又看向了苗心禾
郭氏“我原先瞧你便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可不成了官家的娘子。”
苗心禾“娘娘抬爱了。”
郭氏“你是受过大娘娘教导的,样貌性情也是不差的。唯有一样,这服侍大娘娘跟服侍官家终究是有区别的。你素来聪慧,想来学习如何服侍官家的规矩也不过几日功夫。依我说,你不如先学好规矩再服侍官家也不迟,你觉得呢?”
苗心禾素知郭氏善妒,没想到今日便对自己发难了。她年纪还小,不必急着承宠,且除了第一次,其余时间官家不过是来仪凤阁坐坐,没想到便是这样都招了她的眼。只是现下,她不愿也无法跟郭氏对上,便唯唯应是。当然,对着杨靖,郭氏也不忘敲打两句。直到一个时辰后,杨靖她们才出了坤宁殿。
回到阁中,凝玉忍不住抱怨道
凝玉“也不知皇后娘娘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请个安都这么久。我听人说,一个时辰还算短的,这长的一次,足足拖了有两个时辰。说有一日官家休沐,突然来了兴致去看张美人,也没叫人通报,谁知,到了金华殿不见她的踪影,一问才知,坤宁殿的请安还未结束。”说道后面,凝玉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靖“本该是每日的请安给改成了每五日一次,皇后能不重视吗?”
凝玉“可这一坐便是一个时辰,皇后娘娘还要借机训诫,这不是折磨人吗。皇后素来善妒,幸好这次有尚美人和仁寿郡君在前面挡着,娘子又未正式侍寝,不然还不知皇后要干什么。可即便这样,她还要娘子抄写宫规,这也太过分了。”
杨靖之前便知众娘子都不服郭氏,且这两年因着官家的忽视,郭氏行事越发没有分寸。原先还不觉得,但现在做了后宫的娘子才算真正见识到了她的不着调。虽说她没有什么狠毒的手段,但这软刀子确实恶心人。
杨靖“总归这一年半载的,皇后是不会怎么为难我的。”
凝玉只当杨靖说的是这一年为着她年纪小,赵祯不会让她侍寝,皇后便也不会怎么为难她。实际上,杨靖是知道,按照历史,一年后,郭氏便会被废,被送出禁中。但此事她也不能对凝玉直言,便任由她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