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父边母离去后那声沉重的关门巨响,仿佛还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余音震得边楠楠的耳膜嗡嗡作响。
她被边伯贤紧扣着手指,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额头上被他冰冷嘴唇触碰过的地方,像被烙印了一块寒冰,寒意直透骨髓。
边伯贤维持着俯身的姿势,近距离地凝视着她。
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满足和病态的狂喜,仿佛终于将觊觎已久的珍宝彻底圈禁在只有他能触及的领地。
时间在凝固的恐惧中缓慢流逝。
边伯贤终于直起身,松开了与她十指相扣的手。
那冰冷的指环离开她指骨的瞬间,竟带来一丝诡异的轻松感,随即又被更深的空虚和冰冷取代。
他没有离开,而是在她身侧的沙发扶手上坐下,姿态看似放松,却依旧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
他拿起茶几上一个纯银的烟盒,动作优雅地磕出一支烟,点燃。
幽蓝的火苗跳跃了一下,映亮他线条完美的下颌和薄唇。
他没有吸,只是夹在指间,看着那缕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在昏黄的灯光下扭曲、消散。
沉默如同粘稠的毒液,包裹着边楠楠。
那些被强行压制在恐惧之下的困惑、那些在旧画室,那些关于“苏彦绮”、“继承人”、“本该属于我”的恐怖话语……像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她麻木的神经下悄然啃噬。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死寂的心湖深处,挣扎着冒了出来。
边楠楠“哥……哥哥?”
女孩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巨大的迟疑和恐惧,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边伯贤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从烟雾上移开,落在她苍白脆弱的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看着她,等待下文,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边楠楠被他看得心头发紧,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用那点刺痛逼迫自己开口。
她避开他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裙摆上细腻的羊绒纹理,仿佛能从那里汲取一丝勇气。
边楠楠“我……我以前……是不是真的……病得很重?那些……那些画……”
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困惑和小心翼翼的试探,艰难地吐出“画”这个字,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她不敢提“苏彦绮”的名字,也不敢问继承权的事,只能从那些最直观、最让她感到痛苦和恐惧的碎片入手。
边伯贤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刚才那点病态的满足感被一种被打扰的不悦和冰冷的警告取代。
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俊美的轮廓,却让那双眼睛显得更加锐利逼人。
边伯贤“楠楠,我说过了。”
他倾身,冰凉的指尖带着威胁的意味,轻轻点了点她的太阳穴。
边伯贤“这里,只需要记住哥哥告诉你的东西。那些混乱的、让你痛苦的东西,都是噩梦的投影,是病气侵蚀留下的幻觉。”
他刻意加重了“幻觉”二字,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试图再次禁锢她刚刚冒头的疑惑。
边伯贤“至于那些画?”
他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弧度。
边伯贤“不过是些沾染了霉气和旧时光的垃圾。哥哥留着它们,只是提醒自己,过去照顾你不够周全,让你吃了苦。”
他伸出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深不见底的眼睛。
边伯贤“现在,有哥哥在,那些都过去了。忘掉它们,楠楠。只看着哥哥,只想着现在和未来就好。”
他的话语温柔,却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她试图连接过去的神经。
边楠楠被他钳制着下巴,被迫迎上他充满掌控欲的目光,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再次席卷而来。
她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关于那手腕上滴血的画,但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她以为自己又将屈服于这无声的压迫时,边伯贤却忽然松开了手。
他靠回沙发,姿态慵懒,仿佛刚才的警告只是不经意的提醒。
他修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倒计时的轻响。
边伯贤“楠楠,你说……”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向她,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兴奋光芒。
边伯贤“我们去东南亚生活好不好?”
边楠楠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愕然和难以置信!东……东南亚?离开这里?
男人仿佛没看到她的震惊,自顾自地描绘起来,语气带着病态的温柔和不容置疑的强势。
边伯贤“找一个阳光充足、海水湛蓝的小岛。没有这么多讨厌的人,没有这么多烦心的事,更没有……那些让你不愉快的‘回忆’。” 他刻意强调了“回忆”二字,带着清除一切的意味。
边伯贤“就我们两个人。买一栋靠海的白色房子,有很大的落地窗,能看到一整片蔚蓝的海。早上,阳光会把你叫醒。白天,你可以画画……画阳光,画大海,画你觉得最美好的东西。”
他提到“画画”时,眼神微微一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控制——他要重新定义她的画布,抹去过去的阴影。
边伯贤“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保护你,让你每天只需要感受阳光和海风的味道。”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占有欲。
边伯贤“那里会很安静,很干净,很安全。就像……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完美的玻璃房子。没有任何人能打扰我们。”
他的话语如同精心编织的美丽幻梦,充满了阳光、海浪和安宁的图景。
然而,这幻梦的核心却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没有回忆”。
边楠楠听着,非但没有感到丝毫向往,反而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不是新的生活!这是更华丽、更遥远、更彻底的囚笼!
一个被阳光和大海包装起来的、与世隔绝的牢笼!
他要将她连根拔起,彻底剥离她与这片土地、与那些模糊记忆碎片的最后一点微弱联系,将她放逐到一个完全由他掌控、没有任何外力可能介入的孤岛!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利颤抖。
边楠楠“不……我不要去!”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如此大声地反抗他的决定!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边伯贤脸上的憧憬和温柔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起骇人的风暴!
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几乎让空气都凝固了。
他盯着她,没有说话。
那眼神如同冰冷的毒蛇,一寸寸缠绕上她的脖颈,让她无法呼吸。
女孩被那眼神吓得魂飞魄散,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地解释。
边楠楠“我……我是说……这里……这里就很好……我……我习惯了……我怕热……我……”
她找不到任何合理的借口,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恐惧的呜咽。
边伯贤依旧沉默着。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浓重的、几乎将她完全吞噬的阴影。
他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她面前。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捏她的下巴,也没有禁锢她的手。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用一种冰冷到极致的、评估物品般的目光,审视着她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和布满泪痕的脸。
边伯贤“楠楠,你刚才说什么?”
他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边伯贤“哥哥没听清。”
边楠楠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冻僵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尖叫。
她不敢再说一个“不”字。
男人俯下身,冰凉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般的命令。
边伯贤“东南亚的阳光,对你的身体恢复很有好处。那里的海,很干净。那里的房子,会很安静。”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她的心里。
边伯贤“哥哥已经安排好了。等你的护照手续办妥,我们就走。”
他直起身,不再看她,转身朝楼梯走去,步履从容,仿佛刚才没有发生过。
边伯贤“去休息吧,楠楠。”
边伯贤“好好想想……我们新的家。”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方。
边楠楠独自一人僵坐在冰冷空旷的客厅里,如同被遗弃在冰原上的孤雏。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敲打着玻璃,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如同为她即将被放逐的命运敲响的丧钟。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冰凉颤抖的手指。
下唇被咬破的地方,渗出的血珠滴落在米白色的羊绒裙摆上,晕开一小点刺目的猩红,像绝望中无声的控诉。
玻璃房子?阳光?大海?
那不过是边伯贤为她精心打造的、更加无懈可击的……水晶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