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亨利葬礼的这一天，城市另一边的白沙街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这里的天空乌云压顶，苍白陈旧的建筑在这片阴郁中流露出丝丝诡异。其实连艾玛都不太清楚白沙街的这栋建筑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以前它是个孤儿院，比如在自己小的时候，后来是个疯人院，因为它开始收留那些流落街头的人——然而，你懂的，能在极度落魄时保持头脑清醒的人凤毛麟角。可是这一切都无所谓了，这里于她而言只有一种作用，那便是她的藏身之处。军统的人找了那么久都没能找到白沙街，并不是他们无能，而是他们不屑——呵呵，他们怎么会去在垃圾堆里寻找宝藏呢？
陈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盏老式台灯，灯挂下早已摊开崭新的电文纸。墙上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此时是下午5.58分。艾玛在等6.00整上级的电文——如果有电文的话。自从她成功逃离了军统，她便想尽办法与上级重获联系。她知道，上级派来奈布萨贝达不仅是为了空袭计划，更是为了接替她。他们觉得她当时已经暴露，也完全没有生的可能。然而他们低估了她。如今她还活着，他们会不会觉得她是个麻烦?
至今为止，艾玛已经等了一个星期。她每天六点整都在期待着上级的消息。哪怕一个词，一个字，也好过无声的寂静——哪怕他们说要她杀了自己。
5.59分，想到这里艾玛苦笑。她活到现在，真正对她好的不过两个人，一个是已故的父亲，一个是杰克，所以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呢?
6.00整，收音机已经对准的频道发出丝丝杂音，紧接着是一串规律的滴答声。艾玛眼神一亮，飞快地拿过钢笔。
“..-. --- -..- / .--. .-. . -.-- ... / --- -. / ... .-- .- -.”
"fox preys on swan / 狐狸会猎杀天鹅"
艾玛眨了眨眼睛，她很清楚天鹅指的是玛尔塔贝坦菲尔，那么狐狸是谁呢？并不是自己，也不会是奈布。可是这条电报是发给自己的，显然是要让自己策划这次刺杀，没有发给身在军统的奈布是不是因为他不方便动手？然而这个任务并非出乎意料。当初劫持了艾米丽，艾玛就预想过玛尔塔不会袖手旁边，因为她很清楚玛尔塔是个重情义的人，她极有可能自告奋勇来营救艾米丽。可即便这样，自己想借此机会刺杀玛尔塔也是十分困难的——除非军统也想让其遭遇不测。没错，现在杰克失势了，谁来顶替总指挥的位置呢？玛尔塔和巴登是旗鼓相当的竞争者，虽然玛尔塔无意于权势，那么巴登呢? 他恐怕视玛尔塔为眼中钉吧。自己在地牢里看到艾米丽的一刻，就知道事情远不会止步于自己逃出军统——这些都是因为杰克心软，给了她机会。
艾玛顺着自己的思路，大致明白了这个任务为何会落到自己头上。她眼里翻滚着疯狂。是了，她所认识的，心中有信仰的人，比如自己的父亲，比如杰克，又比如玛尔塔，哪一个是会得到善终的呢？他们被自己人残害，就更怪不了敌人抓住机会了，不是吗？所以为什么要做一个好人呢？"呵呵。"想到这里艾玛笑出了声，可是她笑着笑着却哭了，因为她心底里还没忘记呢，她并不想看到他们死的呀。至少不想自己父亲死的呀。还有杰克呢？他也是真心爱过自己的吧?
突然，艾玛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疼，她强忍着不适在抽屉中翻找出一个小药瓶。当她只倒出最后一颗药丸时，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了——怎么这么快，一瓶就又用完了呢？然而她还是决定吞下那颗药丸，然后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此时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时不时划过几道明亮的闪电，然后便有滚滚雷声压过白沙街的上空。艾玛对于药效已然轻车熟路，此时她要等自己的心跳一点一点恢复平静。她凝望着桌子上的一枚玫瑰戒指，这戒指华贵得与这屋子里的一切格格不入。纯金雕刻的玫瑰花瓣栩栩如生，而花蕊中镶嵌着一颗硕大明亮的钻石。现在，这枚戒指和桌上的空药品离得那样近，仿佛是一种对她的嘲讽。艾玛几乎又要丧失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不行，自己不能去想了。她一把将药瓶和戒指都扔回到抽屉里。她不知何时，学会了很多事情，都不再去想。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