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难题

眼前的情况比椿想象的还要严重，扶苏右肩伤口处在持续渗出血液，甚至身下的床褥也已被鲜血浸透。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医者们发现他伤口渗血，曾试图为其加压止血，可一旦撤走外力，出血反而更加严重。那些平时止血极为有效的药物，不管是内服还是外用的，竟似在扶苏身上失去了效果，没有半点作用。

“医官可有解决办法？”蒙恬焦急地问到。

“让我想想。”椿闭上眼睛，思索起来。

狼毒是促进凝血的，扶苏现在却是流血不止，也就是说，狼毒其实已经解了。流血不止应该是因为之前的过度凝血耗光了血液中的凝血因子，一时半会得不到补充。这种情况通常过几天就能好，可扶苏恰巧刚刚接受了清创手术，有了可以出血的伤口，本来不大的问题便严重起来。此时要想救他，应该补充血液和凝血因子，也就是说，应当输血。

这个年代没有抗凝剂、血袋和软管，不过用注射器抽血然后趁凝结之前迅速完成注射，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她睁开了眼睛：“将军，请为我召集部队，我需要找到几个能为公子献血的人。”

这个年代没有测血型的抗原，不过却可以通过滴血的办法来确认是否可以互相输血，没错，就是各种影视文学作品中常见的“滴血验亲”。不过在水中滴两个人的血并不能验亲，只能判断两人是否为同一血型，椿就是通过这种方法，来为扶苏筛选供血者。

这个时代的士兵比她想象的更加服从，命令发下去后，不需她多加解释，帐前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椿从每个人的指尖取血，滴入一滴盐水中，然后把扶苏的血也取一滴放进去——她选择直接从渗血不止的伤口吸取，用小木棍搅一搅，观察。

血液迅速发生了凝集反应，又不是同一血型。这已经是第十个人了，还没找到一个可作为供血者的士兵，椿挥挥手让他离开，随后再拿起一根消过毒的针，为下一个人取血。她感觉不太对劲，但随即强迫自己清走杂乱的思绪，继续筛选起供血者来。

可是等检测到第二十个人的时候，她终于开始按捺不住心中的不祥猜测。理论上来说，若是常见血型，二十个人里一个也没有的概率可太小了。难道扶苏是稀有血型？那样的话，在这个年代几乎是回天乏术。眼见着扶苏由于大量失血而变得苍白的面色，椿不由地紧张起来。

好在，检测到第三十个人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一个与扶苏相同血型的士兵，椿迅速抽取了他的血液为扶苏输血。三十个人里有一个，基本可以排除稀有血型了，也许，之前只是碰巧？

可问题偏偏就是如此的扑朔迷离，在她接下来的筛查中，发现可作为供血者的人依然是如此难以发现。找到第二个同血型的人时，总共竟已筛查了近一百人，期间扶苏从伤口渗出的血，竟已多于为他输入的血量。再这样下去，别说什么建功立业，他活过今天都难！

椿简直要怀疑人生：扶苏不应该还有起码两年的生命吗？为何会到如此地步？难道她的一系列努力最终起的是反作用，反而在冥冥之中导致了他会提前死去？如果是这样，那她和秦墨众人为他所投入的一切，岂不都成了无用功？

还好，第三个供血者的发现并没有之前那么困难，他在筛查到一百二十多个人的时候出现。对于这种古怪的状况，椿心中也渐渐有了眉目：目前为止，可做供血者的人平均每三十多个人出现一个，这种频率必不可能是稀有血型，但也不是非常普遍，所以扶苏应该是AB型血。在她的年代，AB型血差不多平均十个人里会出现一个，不过这种血型出现的非常晚，需要A型血和B型血的人通婚才能产生，所以在两千年前的秦朝，AB型血的人应该更少，这才出现一百二十多个人只找到三个供血者的情况。

真相大白，扶苏果然是命不该绝，因为椿自己就是绝佳的供血者——她就是AB型血。只要她愿意献出自己的血液相救，扶苏就会脱离危险。

但她曾经发誓，绝不将长生之体扩散出去，更何况，他是始皇的长公子，是帝国未来的继承者，他若再获得长生，虽可救一人，其中的隐患却无穷。若是造就了拥有长生的统治者家族，那她将是天下的罪人！

蒙恬进来时，看到的是正在摇头叹息的椿。

他瞬间紧张起来：“公子现如何了？”

“尚未脱离危险。能够为公子献血的人太少了，在保证他们不会失血过多的前提下，我恐怕来不及找到足够的人。”椿回到。

蒙恬并没有如她想象中出言责备，而是屏退了下属，此时，帐中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其他治疗方法了吗？”

椿点了点头。

沉默，蒙恬犹豫着，神情显示他正在艰难地做出抉择。

就在她以为蒙恬要牺牲士兵的生命救扶苏时，却听到他说：“我知道先生还有一法，能够使公子转危为安。”

椿心里一惊，难道……

“陛下在密诏中与我说，先生可使老者还童、死人复生，只是不轻易予人。”

长生这件事，对外是绝对保密的，但对始皇甚为尊宠的蒙氏兄弟却未必同样如此，特别是如今她来到蒙恬所辖军中的情况。也难怪蒙恬对她身为女子却被委以军医官之职无半分疑虑，她的身份早就被对方知晓的一清二楚了。

“这……”

面对这种情况，椿一时无措。此时若是贸然拒绝，恐怕等同于见死不救，再加上对方是公子要罪加一等，她将陷入及其危险的境地。

“我知道先生有自己的底线，但公子身系帝国未来，望先生为天下着想，救公子一命！”蒙恬恳求道。

思索了一下，椿决定如实相告。

“并非我不想救公子，我的犹豫，也是在为天下人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