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

言念匆匆跑进影院，刚要往楼上赶时，突然在楼梯口停住了脚步。

她瞪大了眼睛，看见何穗正和程颂、程悦一起说说笑笑地走下楼来。两人的交谈显得格外自然，仿佛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

言念的心跳猛地一滞，随后又重重落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念！”温如玉随后赶到，一眼就看到愣在大厅的言念。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发现了程颂兄妹和那个陌生的女生。

他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言念的困惑。看样子，这个女生就是言念的朋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程颂。

五分钟前。

何穗从卫生间出来后，没有找到言念，便拨通了她的电话。然而，在通话中，她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边走过。对方似乎也认出了她，两人几乎同时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异口同声地喊道：

“程包子？！”

“何霸王？！”

程颂：“……”

何穗：“……”

短暂的沉默后，何穗率先反应过来，惊喜地问道：“居然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颂也反应了半天，同样有些惊讶地回答：“我来看电影啊。”

“你一个人来的吗？”何穗好奇地问。

“不是，还有我妹妹和一个朋友。”程颂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我也和朋友一起来的，但现在找不到她了。”何穗点点头，解释道。

程颂顿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苦笑道：“我也一样，电影都没看完，人就不见了。”

这时，程悦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到哥哥旁边的女生，以为是上次帮过自己的言念，开心地跑上前去：“姐姐你也来看电影啊……”

随即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言念，立刻瞪大眼睛噤了声，默默走到程颂身边。

“这位小朋友就是你妹妹吗？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何穗看着两人相似的面容，好奇地问道。

“嗯，比我小很多，现在才上小学。”程颂解释道。

“原来如此。”何穗点了点头，“毕竟我们确实很久没见过了。”

“是啊，所以今天能遇到你还挺惊讶的。”程颂微笑着说。

两人边走边聊，竟然完全没注意到站在一楼大厅里的言念和温如玉。

而程悦则一直在东张西望寻找着温如玉的身影，猛然间扭头，终于发现了言念和站在她身后的温如玉。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小玉哥哥！”程悦兴奋地叫道。

这一嗓子不仅吸引了三个人的目光，也让周围的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眼神。温如玉轻咳一声，无奈地说：“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五分钟后，五个人落座在影院旁的一家轻食小馆。

“所以……你们俩原来就认识吗？”言念先开口询问。

何穗坐在言念身旁，看着对面的程颂说道：“嗯，但那是很小的时候了，程爷爷和我的爷爷是旧相识，经常一起下棋，所以我那时候就经常被爷爷带去程颂家，我们那时候经常一起玩儿。”

程颂一边给程悦倒果茶，一边点头道：“的确，当时好像是刚上小学的时候吧，我也记不太清了，但自从后来我转学去了市里，我们就没再见过了。”

温如玉接过茶壶，略过了自己的杯子，先为言念倒满了果茶。言念轻声道谢后，接过茶壶为身旁的何穗倒茶。两人的动作自然而流畅，一时间程颂和何穗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程悦在一旁安静地喝着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言念和温如玉之间来回眨动，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她的小脑袋瓜几经思考后，转头看向程颂，却发现他正在一本正经地低着头傻笑，完全没有与对面的何穗互动的意思。

“看来，这人和人的差距不仅仅是体现在颜值上啊……”程悦心里暗自嘀咕。

言念听完何穗和程颂的解释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又想起什么，看向何穗：“可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何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跟你提起过，而且提过很多遍。”

“有吗？我不记得了。”言念茫然地回忆着，却想不起这个名字。

“额……那你还记得‘程包子’吗？”

说到这个，言念倒是有了些许印象。小时候确实经常听何穗提起“程包子”，但当时的她以为这就是他的名字。

温如玉带着笑意插话道：“程包子？”

程颂一脸生无可恋：“……”

何穗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那是因为当时的他特别爱吃包子，几乎顿顿吃不腻，然后程爷爷就干脆叫他‘包子’。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叫他程包子了。”

言念闻言，脑海中浮现出何穗曾经的外号——何霸王，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微微弯起，长而密的睫毛因头顶垂下的吊灯留下了一片暖色的阴影，整个人显得温柔而柔和，不知不觉间让人移不开眼。

“小玉哥哥，你在想什么呀？怎么一动不动的？”

温如玉回过神来，转头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他掩饰般地轻咳一声，摇摇头表示没事。

程悦从温如玉嘴角的笑意中并没有找到答案，于是转头将目标转移到刚被漂亮姐姐揭了老底的程颂身上，只听一道脆灵灵的声音开口问道：

“哥，那你为什么要叫这位姐’霸王’呀？”

何穗：“……”

这位可爱的小妹妹，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言念：“……”

奈何童言无忌啊，穗穗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程颂：“……”

我差点都忘了这茬，还得是我的好妹妹啊，帮你哥我扳回了一局。

一提起这个，程颂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看到对面何穗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尴尬，程颂内心简直要叹一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个嘛……是因为当时这位姐姐在哥哥小时候的玩伴里可谓是说一不二，简直相当于那时候的孩子王。”

说到这里，程颂转向言念，仿佛在寻求盟友似的。

“特别是我记得当时比赛掰手腕，何穗居然掰过了我们所有的男孩子，给我们当时就震惊坏了，后来不知道是谁起的这个外号，我们也就跟着这样叫了。”

言念一边强忍住笑意，一边又忍不住在内心疯狂点头。

程颂说得的确没错，何穗当时掰遍全镇小孩儿无敌手的传奇可谓是在她们这一届孩子圈里颇负盛名。

言念眼看着何穗的脸色变了又变，生怕何穗撂下一句：“程包子你给我出来，我们单独聊聊”，然后拍桌而起。

好在这时众人点的餐被送了上来，言念赶紧开口解围道：

“我们不如边吃边聊？”

温如玉也应声附和道：

“嗯，边吃边聊吧。”

用餐的间隙，何穗在桌下用手轻轻拍了拍言念，言念正在喝着茶，感觉到何穗的动作后侧头看去，就发现何穗正挑着眉，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那表情的意味再明显不过，意思就是：

你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面前的这位帅哥？

言念：“……”

其实刚见面的那时候就想着要介绍一下的，但谁能想到你和程颂来了这么一出久别重逢啊。

言念无奈放下杯子，咽下了口中的茶水后斟酌了一下怎么开口。

然后才刚张口要出声，就听斜对面的程颂开口道：

“对了，还没跟你介绍，这位是我朋友，温如玉。”

听到程颂提起自己，温如玉也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对面的何穗，露出了一个代表友好的浅笑。

何穗点点头，顺口接了一句：

“温其如玉，没错吧？”

温如玉和程颂闻言都是一顿，然后程颂先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嗯，没错，你们估计是听说过他的。”

以程颂看来，何穗是完全有可能听说过温如玉的。

要说包括他们一中在内的本市高中里，因为长得好看而出名的男生的确不止温如玉一个，但温如玉的知名度显然是要高一些的。

因为温如玉不止是长得好看。

最关键的是，温如玉的性格很好，阳光明朗，温和礼貌，而且不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的书呆子，学习和运动样样不差，因此人缘也非常好。

谁知何穗和言念对视了一眼，双双摇头。

程颂：“……”

还好自己刚刚没有直接夸出来，不然现在尴尬的可就不止自己一个人了。

程颂下意识看了一眼温如玉，只见温如玉正一脸淡然地喝着茶，就好像他们讨论的主角不是自己，而是个无关于己的陌生人。

何穗则是开口解释道：

“我是听言念说的。”

这下温如玉倒是有了反应，拿着杯子的手闻言一顿，然后缓缓放到了桌上，带着笑意抬眸看向言念。

言念：“……”

言念也是真没想到这话题怎么踢着踢着就踢到她这里了。

“那个……我……”

言念用最快的速度回想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和何穗提起过温如玉的，寻思着该怎么组织语言解释一下，然后就听一旁的何穗直接替她把话接了下去：

“就是开学前的那天晚上，我看到言念回家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男生一起走着。”

言念：“……”

没等言念出声解释，就听对面的程颂看着温如玉一脸的恍然大悟：

“原来你那天那么晚回来是去送言念回家了啊？”

温如玉：“……”

眼看着话题已经逐渐走向了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言念也顾不得让温如玉说话了，急忙出声扭转程颂此刻七拐八绕的脑回路。

“是这样的，那天下午从青杨林回来后天色已经不早了，温如玉出于安全考虑就先送我回家了，当时何穗刚好在家等我，看到我们两个人一起走在路上，问起来我就给她解释了一下。”

话落，一声本来要回答程颂的“嗯”被温如玉默默咽了回去，只能在众人直射过来的目光下配合着点了点头。

随后的你一言我一语，有程颂和何穗时不时的互呛，倒是不用担心尴尬和冷场，聊着聊着，便度过了一顿饭的时光。

临别时，程颂主动提议互换微信，剩下三个人欣然同意。

只是到言念和温如玉这里时，两人都 默契地没有提及之前通过短信添加微信的事，而是自然而然地重新扫了一遍二维码，如同初次相识一样。

就连在回家的路上，言念回想起这一幕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在默契这一点上，她和温如玉好像还真是格外合拍。

“念！你在想什么呢？”

一旁的何穗一边问着，一边从前排副驾驶座上的一包零食里挑挑拣拣，然后拿了一袋麦丽素塞到了言念手中。

言念猛然回过神来，看着何穗探着身子翻翻找找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笑道：“你这是晚上没吃饱吗？”

前排开车的何父听了也笑道：“我看她就是嘴馋了，念念你也吃，叔叔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孩子都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你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

随后又瞥了一眼还在探身翻找的何穗，无奈地开口提醒：“你说你这样不累得慌吗？你直接把袋子提到后座不就行了，这样念念也能一起找找喜欢吃的。”

何穗闻言愣住了一瞬。

“对哦，老何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说着将袋子抱到了后座上。

“你这孩子，自己不想着动动脑筋……”

言念本想道谢，却无奈实在插不进去话，只能一边听着父女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流，一边转头看向窗外。

此时有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拍在车窗上悄无声息地滑落，在一路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斑斓的光点。

雨势渐大，所有光点因为被快速串联而变得模糊，逐渐形成一片流动的光幕。

在光幕背后，言念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那个记忆中总是微笑着的人，正随着雨幕的流动若隐若现。

言念想要伸手触碰，却发现那道身影早已渐行渐远，想要奋力追赶，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触及。

随后才蓦然惊觉，自己好像连他的样子都快要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