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奔跑

那个生日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会让你伤心的人正是那个会让你开心的人。

寒假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林朝的消息，甚至是他离开的那天，我也只能看着他拉着行李箱离开房间，离开他的那幢楼，再目送着他消失在他妈妈的豪华轿车里。他离开的一瞬间，我无力地跌坐在窗台前。那种被抽空的感觉，让我无法流下一滴眼泪，我只是傻傻地看着天花板。那天，他没有看过我一眼，甚至没有往我窗户的方向看过一眼，背影是那么的决绝，就好象我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过。

他房间的窗帘始终拉开着，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唯独少了他。

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坐在窗前，看着他的房间，蓝色的家具，蓝色的床，蓝色的靠垫，蓝色的布偶，现在都被蒙上了白色的罩子。再后来，房间里的家具都被搬走了，房间住进了新主人。

他走了，彻底地走了。离开了这座城市，带走了一切，除了我。

每天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学校上课，眼睛看着黑板或看着同学们打闹，但事实上什么都没办法思考。

开学后的几个星期，天气渐渐变暖，班级里的同学也逐渐从假期的兴奋恢复过来。

“袁一蓝，林朝怎么没来啊？”孙俊一伙男生坐在我后面座位聊游戏的时候冷不丁地问道。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他女朋友唉，哈哈！”孙俊说完后好几个男生一起起哄，大笑着。

“林朝出国读书了。”康纪忠听到笑声走过来，看了我一眼，向他们解释道。

“这么开心啊！”

“他去哪个国家？”

“什么时候回来？”

“他走了袁一蓝怎么办啊？”

“肯定到那里泡洋妞了咯！”

“你不要这样呀，袁一蓝还在这里呢。”

“你看她什么都不知道，林朝哪里把她放眼里了。”

“你们说够了没有！就知道说闲话！袁一蓝，你不要……别走啊……”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路小跑冲出了教室。这一跑便跑到了操场，操场无比安静，连踢足球的人也没有，就我一个。

我开始绕着跑到奔跑，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奔跑可以让心的重量减轻那么多，我大口地呼吸着这里的冷风，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风灌进我的鼻子，灌进我的喉咙，灌进我的气管，直至我的心脏。脚下的跑道变得光滑，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两边的树迅速后退，脑子却一片空白。渐渐地，我开始出汗，我拉来校服的拉链，随手把这厚重的校服扔在草地上，我只想奔跑，奔跑让我感觉舒服，准确地说是畅快。我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听见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听见自己大口喘气的声音，听见……或者我什么都听不见。

喉咙口开始泛上一股血腥味，脸很冷，但又感觉很烫。腿酸过一阵，但是我没有停下来，我听说过了这个极限就会有太空漫步的感觉，跑起来格外轻松。果然，在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后，我的腿从像灌了铅一样，到现在失去了知觉，只剩下机械式地奔跑。

我开始怀疑，林朝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他离开的时候没有跟我打过一声招呼，为什么离开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为什么他不能不去新西兰读书，为什么他在我生日那天才告诉我要离开……那么多为什么，却得不到他的一个回答。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悲，一个人在这里，为了一个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把自己弄得很累，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

第一次怀疑，是不是我们在一起也像我现在一样可笑，就像徐小洁说的那样。如果是那样，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在一起，然后经历那么多痛苦之后，最终面临常人都要经历的一种分开。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曾彼此信誓旦旦地许诺说我们会有将来，如果说是谁的错，那么错在我，谁让我相信了他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一个将要离开的骗子嘴里说出来的谎话，只有我这么愚蠢的人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