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桑坐在血池旁,日日与江澄说话。他倒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把自己儿时丑事都说给旁人,更何况这人还是江澄。
江晚吟有时候会来,和江澄一起听聂怀桑说话,很多时候他就静静地听着,也不开口,只是每次来,江晚吟的身体似乎就变得透明。
他不说,聂怀桑也不问,二人心知肚明,却不挑破。
直到江晚吟透明到几乎看不见。
“来了,坐。”
聂怀桑熟稔地打着招呼,让江晚吟坐在自己旁边,但往日江晚吟根本不理会,今日破天荒坐在他旁边。
聂怀桑挑了挑眉,带着胜利的喜悦:“我要赢了。”
“嗯。”江晚吟很平静,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要与我说说吗,这梦境?”
“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说它作甚?”
“无聊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说个故事,消遣时间。”
“旁人的悲惨你用来取乐?”
被江澄一噎,聂怀桑有些愧疚。
江澄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随了他的意,把自己的故事讲与他。
聂怀桑看着所有的事发生,虽然身边多了一个他,但大致的故事走向他还是知道的。只不过从三毒圣手江晚吟的口中说出来,仿佛又不一样了。明明前世的事他都知道,却还是为了江澄心疼,尤其是他为了魏无羡,引开温家的人失了金丹。
江澄少时被江枫眠束缚,莲花坞被灭后被江家束缚,家姐身死被金凌束缚,成为三毒圣手后被魏婴束缚……这一生都当不得自由。
在梦境里,聂怀桑虽做不得事,但是却是个很好的听众,江澄可以肆无忌惮地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与他,可现实里,只江澄一人。他的满腹委屈只能自己咽,所有不甘,所有苦痛只有自己扛。
他看着江澄一步步变成人人畏惧的三毒圣手,心疼他无一人知晓他的苦楚。
江澄看着聂怀桑一脸心疼,脸色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收起你可怜的目光,我还没有弱到你可以可怜的地步。”
聂怀桑脸色不变。
知道江澄是个要强的性子,无非就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软弱,非得把自己全副武装,动不动就刺伤别人。稍微想对他好点的人,都被他刺得满身伤,然后再也不理会他,由他自生自灭。
聂怀桑叹了口气,说不得这样的性格是好是坏。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江澄有这样的性格,才把江家打理得很好,比之前江枫眠在位的江家还要好。
两人坐在血池边相顾无言。
江晚吟看着血池中的江澄,眼里装不下的是羡慕,只希望江澄此生无虞。
聂怀桑看着江晚吟,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如初见时那般。
江晚吟自然知道聂怀桑与江澄一同经历了前世之事,心里对他也不免有好感,但那是江澄,不是他三毒圣手江晚吟。
当即脸就黑得跟碳一样。
挥开他的爪子,恶狠狠地开口:“你莫不是以为跟我打了赌我就不敢动你了?你再做逾越之事,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听到熟悉的字眼,聂怀桑忍不住笑出声。
当初他可没少嚷嚷着要打断金凌的腿,但他从来都只是说说,还没动过手。
若是他真的言出必行了,金凌就算是蜈蚣,也该变成蚯蚓了。
知道自己的威胁对聂怀桑起不了什么作用,江晚吟瞪了他一眼,然后起身离开。
离开之前他对聂怀桑嘱咐:“身为他的执念总困着他也不好,索性上天给他也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让我可以好好活一次。这一次,他不会逃避,不论何种结局,他总要受着。只是你嘱咐他一下,让他行事小心些,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憋着。至于以前的……过去了便过去了。”江晚吟看着江澄,眷恋不舍,但自己身为执念,他想从执念中挣脱也是好事。收回自己的目光,感激地看着他:“这些日子,真的多谢了。”即便你只是陪着我,也就够了,再多的,他也就受不起了。如此,便好。
聂怀桑看着江晚吟慢慢消失,原本挂在嘴角的微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疼与悲伤。
你看,你总是这样。
明明是你自己想要拯救自己,抛下了无数台阶可以让自己下去,却偏偏要在我面前和我作赌,仿佛是我拯救了你一般;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悲剧发生,看着你在黑暗中苦苦挣扎,最后还要收获你一句谢谢。
这句谢谢,他担不起,推不得,生生受下,平白让自己有愧。
江澄啊江澄,你可让我如何是好?
想到今生江澄所为,聂怀桑更是心疼。
你心疼你家人,心疼魏无羡,为何就不能心疼心疼你自己?自己的一颗心早就千疮百孔,却还要剜心割肉地去考虑别人。
聂怀桑想替江澄抱不平,却发现自己连为他抱不平的资格都没有,只因他不需要。

不瞒各位,这是我不顾次元壁也想得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