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观云始终记得五公主到殷氏玄门接她的那一天,不为五公主,为梦里兄长与她的长谈。
兄长说他是殷氏族中长兄殷绝尘的族亲兄弟,但他从小就受尽了折辱苦楚,他的长兄殷绝尘知道他所经历的一切但不想介入他的因果。
干涉他人的命运向来都是大忌。
但殷绝尘也不是放任他自生自灭,在他哀莫大于心死之际还是保下了他。
甚至,族中长兄殷绝尘暗中相当支持他的思想学业和道法术器,哪怕他后来站在了族兄的对立面也从来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族中长兄许是对他有更大的期许。
但他曾经所受的伤害太甚,族兄既未护得年幼时的他的周全,他也对族兄没什么感情。
后来族兄明里与那些自诩正道的门派联合对付他,他就更不会对殷氏有什么眷恋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江观云问他:“你与殷绝尘应该极少来往,但这次……恍惚间竟让我觉得他和你兄友弟恭。”
江观云明白了什么,瞬间反应过来,用感激的目光注视着兄长。
“多谢了。”江观云由心而发。
兄长一身蓝白系列的长衣衬得他身形颀长,清贵的气质让人顿觉他高不可攀。
江观云以为兄长是神韵仙姿。
她没注意看兄长的脸,只是因着他这卓尔不凡的气质和经前事验证过的人品贵重笃定他绝非大奸大恶之人。
“不必客气。”兄长雨落珠盘般清朗的声音响起。
眼前之人不是耀眼似阳光的那种少年郎,而有几分遗世而独立的疏离清冷。
看得久了,江观云竟觉得他的神色是散淡而寂寞的。
于是,江观云想起了她那方世界的一场盛宴,席间她见过一位公子,那位公子也是有一种世外之人的感觉。
但那位公子的眼里有日月星辰江海行地,有满满的少年感,澄澈而无忧郁。
为什么自己会注意到那位公子呢?
那位公子看她姐姐的眼神很是炙热,但他又绝不是莽撞冒犯的——江观云不曾见那位公子有丝毫逾矩,他甚至没有走到姐姐面前问过一句。
也是。
她那位姐姐是无情道修大腕儿,虽掌握家国天下之重器,但无私情牵绊,不近男色。
江观云甚至知道姐姐有斩断红尘出家出世的想法。
“我多次揣摩时势,还是断定最终是容樾赢得天下,但就算玄门之首的容家最后胜出,玄门也是势微了。”江观云是一心二用,并未走神。
兄长没有立马表示同意,眼里有几分犹疑。
他补充说:“刚才我所说的经历里几乎都有容樾的参与。”
江观云先入为主地在心里猜测他是与容樾有仇。
但江观云始终做不到对一个人完全的信任,或者说是做不到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身上。
哪怕这个人值得信任,由他为自己带来错漏和伤害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算不如天算,能万分保险的事就不必要再横生枝节了。
在不主动为害别人的情况下,用最大的恶意在心里揣测别人恰恰是对自己的保护——只是这份揣测不应该成为伤害无辜之人的利器。
“容樾此人,只会是被迫黄袍加身。”兄长的声音并不大,但显然他对事情的走向是有几分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