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与爹娘在凡间的日子好不快活。虽然爹爹并非大富大贵之人,可是和娘亲相敬如宾,恩爱无比,两人对锦觅也视如掌上明珠。虽然凡间的日子开心安乐,但是锦觅也从没有在修行上怠慢过,反倒比在霜花元灵状态时更刻苦。
锦觅三岁时,娘亲从一穷苦人家手上接养了一瘦弱女童,锦觅惊讶地发现,这竟是转生后的肉肉。临秀把这孩子视如己出,虽然是锦觅的贴身侍女,但两人同吃住,和一般姐妹无异。日子也算有惊无险地过了十几年,转眼间,锦觅已经从一个黄毛丫头长成了桃羞杏让,顾盼生辉的二八少女。只是她总是对些神鬼之事热情无比,让临秀和洛霖很是担忧。在她十六这年,洛霖为她觅了一门好亲事,对方是宰相府嫡出的长子,也是个胸怀大志的栋梁之才。娘亲临秀也对此夫婿很满意,两家不多时便定下了婚期。
那日爹爹满脸醉意回了家,看得出来爹爹很高兴,因为爹爹不轻易喝酒。
“来,觅儿,来爹爹这,” 洛霖脚下踉跄。
锦觅赶忙过去扶着, “爹爹今晚是喝了多少酒了,也不怕被娘亲骂了,” 锦觅扶着洛霖往庭院那椅子走去。
“无事无事,你娘睡下了,你别告诉她,她就不知道了,” 洛霖满脸笑容地看着锦觅。
“觅儿啊,你也不小了,爹娘只有你这个孩子,真的是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啊,这凡间女子,她终究是要嫁人的,虽然爹爹也…” 锦觅听出洛霖哽咽了,便贴心地抚了抚洛霖的背。
“你娘一谈起这个就哭,只得爹爹去为你操持了,爹爹前些时日进山货的时候,无意间帮了一家被困在山中的富人,借了些盘缠给他们。本想着只是举手之劳,没想到他们执意要留下爹爹的书信地址,说日后还回来。后来爹爹才知道那日所帮之人,是宰相府的大管家。这大管家日日在宰相面前说爹爹如何古道热肠,扰得那宰相不得不亲自请爹爹到他府上赴宴,说是要答谢爹爹。爹爹和这宰相也颇为投缘,一来二去的便熟了,前些日子谈起这孩儿们的婚嫁之事,发现我们两家人颇为合适。他儿年方二九,我囡年方二八,生辰八字什么的我们也马上找相士算了一下,简直是天作之合,爹爹觉得这一切都很合意,便答应了下来。且那宰相府就在隔壁镇子,当日来回也只要脚程两个时辰,你日后嫁过去了回娘家也方便。爹爹舍不得你嫁那老远,要是被夫君欺负了,爹爹都赶不过去帮忙…” 洛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没发现锦觅湿了眼眶。
见锦觅许久不答应,洛霖转头一看,见锦觅正在垂泪,忙问: “觅儿是否怨爹爹没问过觅儿的意思就定了这亲事?如果觅儿不喜欢,爹爹可与那宰相请罪,断不可委屈了我觅儿,” 洛霖担心地问道。
锦觅摇了摇头,用衣袖拭去泪水,笑着回答道: “不是的,爹爹,觅儿欢喜。只是觉得觅儿从小淘气,让爹娘一直担心了许多年,待长到这般大了,本该好好尽孝,又要嫁与他人,不能常伴爹娘左右了,” 想起往日和爹娘一起生活的温馨点滴,她的泪越拭越多。
洛霖心疼地摸了摸锦觅的头, “觅儿啊…爹娘对你没有其他太大的期望,只盼你此生繁花似锦觅安宁,闲云流水度此生,只希望你平平安安,与未来的夫君妇唱夫随,以后能再生几个小娃娃便好。你娘肯定会常常嚷着要去看你的,” 洛霖安慰锦觅道。其实他也舍不得,这贴心的闺女是他这辈子最感恩的上天所赐,如今为了她的幸福,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看来,我与旭凤重逢之日已经近了…锦觅望着靠在凳子上睡着的爹爹想道,那润玉…我们也快见面了…
缓缓放下昆仑镜,润玉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又有些欣慰。几个月前还在蹒跚学步的女娃,已经长成他记忆中那娇羞可爱,桃腮杏脸的可爱葡萄了。从往日的镜中所显,润玉发现锦觅的性子与当初的葡萄一模一样,心中感到一丝怀念,又有一丝苦涩。方才在镜中,洛霖已经为觅儿寻得一门好亲事了,无论她明日是嫁与那宰相之子,还是嫁给旭凤,她此生都会平安顺遂,享尽宠爱。润玉回想起锦觅上一世所受的苦,衷心地为她此生的美满幸福感到高兴。
“陛下,属下真是好生佩服您的忍耐力,” 白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进了璇玑宫。这家伙仗着自己是起居注史官,渐渐开始在璇玑宫自由来去,门这东西于他而言只是个摆设。
润玉继续默默做着手头的事,并不作答。
“陛下…” 白泽的语气里透露出可惜之情, “天上一天,地上一月…明日她便要嫁与他人为妻了。他人为她画眉点唇,他人与她和和美美,共享闺房之乐,她为他人生儿育女,陛下难道都不会感到有一丝不甘吗?”
“…不会,如此便好,本座也愿她此生和乐,” 润玉顿了一下,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陛下…这话是情真意切,怕是,陛下也希望给她这和乐的人,是自己吧…” 白泽一语道破润玉的心事。
润玉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只是他还在装模作样地在折奏上写着字,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难得的是,这次,白泽居然没有再说什么调侃的话语,只是静静地坐着,陪着润玉批改奏折。
“陛下…偶尔也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才好…” 白泽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白泽君…” 润玉放下了手中的笔,转头望向他生母的肖像。
“本座自幼活得小心翼翼,谨小慎微,过着察言观色的生活,甚至连仙侍宫娥的脸色都看过不少。一直以来都守己克制,唯一一次任性妄为,妄图去争取什么,却搅得六界动荡,生灵涂炭。也许,本座确实是万年孤独的命理,天命不可违,” 润玉看似平淡地说出这些往事。
“可是陛下…今时不同往日了…” 白泽不死心地又劝道。
“白泽君,谢谢你,本座从前就并无朋友,没有可以推心置腹之人,登上天帝之位后,所有人都对本座更刻意疏离。你敢和本座说这些话,本座甚是感激和欣赏,” 润玉对白泽点了点头。
白泽反倒扭捏起来,回答道: “陛下可别误会,属下只是希望保住陛下明君的声誉,否则这不是砸了属下料事如神的招牌.”
“好好好…” 润玉被白泽逗笑了,气氛渐渐变得放松下来。
“陛下,早些休息吧,属下也,先回去了,” 白泽难得正经地告辞一回。
“去吧,本座再看看这些奏折,” 润玉目送白泽离开。
寝殿内再次变得冷清,刚刚稍微欢乐些的气氛也随着白泽的离开一同消逝了。
他取下发髻上的葡萄簪,这簪子戴了快千年了,被他日复一日地握在手里摩挲,已经被磨得光滑反光了。有此一簪,已然足矣,他安慰着自己。这簪子是锦觅还是葡萄的时候送他的,他到底也算留住了最初的那些美好时光,即使这只是从旭凤那漫溢出来,撒到他手里的一点一滴。
觅儿,祝你明日大婚幸福,与你的夫君恩爱相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