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这个秋千之后,葡萄与润玉约定每日晚膳过后都来这坐坐,吹吹晚风。也算是两人难得的休闲了。两人也趁着这时间说说彼此今日的见闻。葡萄听着润玉说着朝堂上那些忧虑或有趣的事,觉得这般平凡安定的日子很好。上一世时她经历了太多惊心动魄,爱恨别离,如今很是珍惜这般平淡如水。也许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会被炽烈而耀眼的火焰所吸引,而忽视了安静而包容的泉水。润玉不像凤凰那般爱得热烈而肆意,但他的爱却自始自终都那么温柔细腻,如潺潺流水,源源不止。激情最后总归于平淡,霜花和凤凰这一世,不也是在凡间做一对隐姓埋名的平凡夫妻。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多过去了。洛霖与临秀也在人间百年归老,升入了一重天。他们二人潜心修炼,进展神速,没过多久就升到了五重天。从此与葡萄过着时间相同的生活,再不用担心天界与凡界的时间不同了。润玉也多抽了些时间与葡萄到五重天走动,去探访二老。葡萄在仙医府那也学习了超过一年了,对于药物和医术的理解越来越深刻,认识到的疑难杂症也越来越多。因为她十分勤奋刻苦,一年时间她的学习进度就追上了其他比她早入门的师兄,且她下午还到花界去学习种植仙花药草的法术,自然比起其他同门多了一份优势。长芳主对她取少量的 “练习”成果回到天界去也只眼开只眼闭,有些润玉用不着的仙草药,她就留给了师傅入药库,惠及不少仙人。
这天,水榕陪着她到仙医府去学习的路上,他们居然碰到了一个许久都不见的人,邝露仙子。她看起来比以往神色轻松了不少,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容,人也没以前那么清瘦了。只是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边走边时不时握一下自己的手腕。
“水榕仙侍,你等我一下,” 葡萄对正准备喊邝露的水榕说了一句。水榕闭上了嘴,把话憋在嘴里头。
“邝露仙子——” 葡萄追上了邝露。
邝露听到有人喊她,便回过头。见是葡萄,她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后恢复了平常的态度。
“锦觅仙子,好久不见,” 邝露平淡地说,随后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她看起来没有了以前那种紧绷压抑的感觉。
“是啊…” 葡萄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噢,对了,这个给你,” 葡萄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支樱花发簪。
“这是…我去妖界的时候特意买了想送你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你…” 葡萄有些结结巴巴地说,脸色不知为何有些发热。
邝露倒是很欣然地接过了发簪,随即别在了发髻上,她忽然露齿一笑: “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你这么漂亮的一个仙子!” 葡萄愣了一下,马上赞叹道。
“听说你与陛下定了婚约,恭喜你们,” 邝露露出了一个由衷的微笑,双眼明亮地望着葡萄。
“谢…谢谢你,之前在兜率宫的时候…我…和你…对不起,” 葡萄低下头闭起眼睛,急促又纠结地说完了这句话。
邝露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随即轻轻笑了出来。
“其实,离开兜率宫后我也想了好久,我发现,其实陛下越是对你一往情深,我就越是对他无法自拔。大概,他对你如此痴情,也是吸引我的地方之一吧。可这就注定了我永远和陛下都是背道而驰,不会有交集。锦觅仙子,我真的很羡慕你,你爱的人刚好也爱着你。而且,邝露并不是鸟族公主那种人,所以,锦觅仙子,你真的很幸运.” 邝露说完,脸色露出释然的笑容。葡萄眼睛落在了她刚刚时不时握着的手腕上,隐约看见了一条红绳。
见葡萄若有所思却不发一语,邝露举起手向她挥了挥: “再见啦,锦觅仙子.” 说完便转身脚步轻盈地离开了。
水榕悄悄地跟了上来,站在葡萄的身后小声说道: “听说邝露仙子与滕安仙侍在一起了,滕安仙侍也是个体贴温柔的男仙,两人的脾性甚是相似.”
葡萄点了点头, “水榕仙侍,我们快点去仙医府吧,不然要迟到了.”
两人经过刚才的耽搁,一路小跑着到了仙医府,刚好赶上了岐黄仙官在点名儿。
“锦觅——”
“到到到!我到了!” 葡萄举着手跑进了仙医府的正厅。
“锦觅仙子,我先回璇玑宫了,晚点来接你,” 水榕小声对葡萄说完就脚底抹油地溜走了。
“锦觅,今日你就留在府里带新来的几个小仙侍熟悉处理药材的器具吧,” 岐黄仙官对葡萄说道。
葡萄这才发现,师傅今日与几个师兄背着一些药箱,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葡萄仔细想了想,今日不就是岐黄仙官每月都要到璇玑宫给润玉检查身体的日子吗。
“师傅,我可以也跟着去吗?” 葡萄小跑着到岐黄仙官的身边,有些撒娇地睁着星星大眼看着他。
“不可以.” 岐黄仙官果断地拒绝了。
“为什么呀师傅?我已经跟着您学习了一年了,平时别的仙官仙子来看诊时,您也让我陪在旁边跟着听您分析的呀.” 葡萄很是不解,师傅竟然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与你学习多久,或进步得快不快无关。是陛下特意下了旨不让别人知道具体的会诊细节.” 岐黄仙官边说边整理桌上的一些工具。
“我也不行吗?” 葡萄有些不敢置信,声调不自觉提高了八度。
“尤其是你,” 岐黄仙官抬眼看了她一下,将桌上针灸的针卷起来放进了药箱,转身带着几个仙侍走了出去。
这实在太不正常了,润玉居然特意叮嘱不让她跟着去会诊。可润玉平时生活中事无巨细都会与她分享的啊。这让葡萄心中瞬间升起一种异样的不安。难道润玉的身体状况比她原本预想的还差吗…可是经过了她一年多以来的细心调理,不应该呀。尤其是润玉每天都服用了那么多花界稀有的圣品花草,按理说,就算仙寿没有恢复到七八成,也不至于特意瞒着她,不让她知道吧。
从师傅出门后,葡萄心里一直像有个烧热的大铁球来回滚动一样,让她坐立不安,唉声叹气不停。至于带新的仙侍熟悉器具这件事,她更加是抛诸脑后了。由得那些小仙侍们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只要别磕碰坏什么东西,她根本看都没心思管。
她如坐针毡,忧心如焚,时不时到门口瞧瞧师傅他们回来了没,时不时又强迫自己打扫一下正厅分散注意力。平时专注学习或配药的时候,两个时辰对她来说只如一弹指,可今日实在是感觉度日如年。
不行!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必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葡萄猛然站起,吸了口气,勉强保持着一个稳重师姐的形象,转过头对几位新来的小仙侍说道: “你们几个好好呆着这里,什么东西都别碰了,大不了我明日再过来教你们,” 说完就向璇玑宫风旋电掣地跑去。
当她跑到璇玑宫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肺像穿了个大洞,每吸一口气,肺都在痛。可她顾不了那么多,喘着气踉踉跄跄地向璇玑宫的寝殿走去。可寝殿外围了一圈全副武装的兵卫却伸手拦住了她。
“锦觅仙子,陛下下令,在会诊结束前不许任何人靠近,请您在这里等候.” 带头的将领对葡萄说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葡萄喘着气,捂着胸口,被这将领的一番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末将认为,锦觅仙子方才已经听清楚了,” 那将领对葡萄作了个揖。
“你——你!” 葡萄这下真的被气得两眼发白,倒退一步。
“我不管!你让我进去,让开!” 葡萄撩起衣袖,对那将领喊道。
“对不起,锦觅仙子,恕难从命,” 那将领往前踏了一步。
“你让开!” 葡萄推了那将领的胸口一下,可他纹丝不动。
葡萄这下火光大冒,伸出左掌,灵力聚集于其中,瞬间生成了一把灭日冰凌。
“你不让开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葡萄挥刀向那将领刺去。
那将领看起来体魄强壮,行动缓慢,可谁知他向后一个弓步下腰,灵巧地躲过了葡萄的冰刃。葡萄往前踏进一步,想要刺向他的大腿,可他顺势一个后翻,再次避过了葡萄的进攻。
葡萄方才跑回璇玑宫已经消耗了许多体力,气息尚未缓和就与这将领短兵相接,一时气急攻心竟吐出了一口鲜血,徐徐倒地。
璇玑宫内听见外面一阵喧闹争执之声,恰逢润玉的会诊又结束了,润玉便命水榕打开门。
水榕打开门,看到门外一群兵卫将锦觅仙子团团围住,而她倒在地上,身旁有一滩血泥,嘴角衣上又有斑斑血迹。一时吓得呆在原地,嘴巴张着咿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润玉见水榕这般惊恐失态模样,心中感到不妙,于是快步走到门前。
葡萄正趴在地上伤心地饮泣,一番搏斗加上心气郁结,葡萄口中的鲜血竟源源不断地呕沥而出。
润玉大惊,飞扑到葡萄的身边,想将她扶起。
可葡萄竟然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抬着头恨恨地望着他。她哭红的双眼里夹杂着痛苦失望委屈与不解。
她吃力地将嘴里血咽了下去,歇斯底里道: “润玉!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你说!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尤其是不让我知道!连水榕都可以知道,为什么我不可以!!!”
葡萄狠狠地指着水榕,水榕站在门边,早就被吓得不敢动弹了。忽然被葡萄点名,甚至吓得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水榕也从未见过锦觅仙子这般疯狂失态,自然是知道事态不妙。
葡萄从重生之后,从未对着润玉直呼其名,永远都是叫他小鱼仙官。看来这次是真的气得不轻了。
润玉被葡萄甩开了手之后,又默默地将手伸了回去,抓住她的手腕。他沉默了好一会: “觅儿,润玉没什么事,你就不要太担心了好吗?你看你都把自己气吐血了,我就是不想让你这般担忧,才不让你知道,” 润玉的语气里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与怜爱。
“既然没什么事,那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啊——” 葡萄说完这句,放声大哭,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润玉跪下在她身旁,抱着她,一直抚着她的背,却没有更多的话语去安慰。
这一次,葡萄没有回抱他,只是一个人趴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直到嗓子哑了,眼泪也尽了,宁愿趴在满是血的地上昏死过去,也不愿意再抬头看润玉一眼。
一众围着的兵卫,没有陛下的命令,不敢走,也不敢有任何举动。水榕已经被吓得坐在地上很久了,周围一片死寂。
只有岐黄仙官反应了过来,快步从寝殿内走下,来到葡萄与润玉身边,蹲下对润玉说: “陛下,先把锦觅仙子抱进寝殿吧.”
润玉无声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抱起葡萄往寝殿里走。留下一众不知所措的兵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