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劫出来这人确实挺强,一路阻截的人她一刀一个。我觉得是“她”,因为这人脸上系着面纱,身量纤细,而且身上带着些香味,说实话我是分辨不出是什么香味。
不过这香味让我有点昏昏欲睡,也可能是失血让我昏昏欲睡,总之我的上下眼皮没撑住多久就相逢了。
再醒过来是在个破庙里的火堆旁,我的刀就放在身边,那人在对面坐着,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把匕首。
不知怎么察觉到我醒了,她起身去拿起放在神龛前的刀,边往腰间革带上挂边说:“你别走了。信在我这儿。”
这声音有点熟悉,最重要的,并不是“她”,这是个沙哑的青年的声音。
“千里奔波最后一驿了啊……”我叹气,手放在刀鞘上,“青梅我都杀了,你凭什么留我?”对面那人背对着我缓缓摘面纱,轻笑了一声:“呵。我没说信送不到啊,你别去了,我去。”
“裁冰,多年不见了。”我放开刀,他转过身来,正是故人,样子变了些,眉上添了一道疤。
裁冰刚拜入鱼龙就住去了宗门,后来入了杀手行会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起初我们还见过几面,后来至今已经多年没有音讯了,有时他来封信,就是个“安,勿念,保重。”像是几个小石头平白砸下来,没一点别的琐事。
“我刚给你喝了药,一时半会儿可能行动不便。”他拿过来个大氅给我披上,笑容一如既往:“这些年你怎么越过越差?”
也不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开口:“我倒是过得挺自在,银子也有点儿了。可惜还混在下九流。”
他之前为了杀个钦差乔装在某个青楼做了几个月清倌人,居然真就没被识破,甚至还颇有点名气了,等到人杀了,他也没暴露,就鬼使神差又这样过了一年多。
“我还以为我恨透了这风月场,谁知真是贱啊,一回去居然如鱼得水还舍不得走了。”他挑挑眉,“如果不是这伤我估计还在眠云轩呢。好吃好喝娇气伺候着,就是卖个笑弹个琴,不比风餐露宿风里来雨里去地杀人强?银子还挣得多呢。”
如果不是来救我,他明天就要成亲了。
一年接暗杀遇上硬茬子,他眉上留了伤疤,总不好再留在青楼了,他就换了身份去了江南,想看看风光。
到庆阳的第三天,他在路边小店歇脚,那当垆人伸手去打酒,露出一段雪白的腕子来,他的眼神就随着去了。为了这当垆姑娘,他在庆阳的一个小镇一住就是一年。
如今修成正果,他与她本该开始的下半辈子的安闲喜乐却都因为我成了个变数。
我可以想象她在梳妆,等着明天心上人来接她,像极了九娘布环前的忐忑情态,只是她不知道,她的郎君仍在百里之外拼杀,为了个她不会认识的人。
“你回去吧。”我打断裁冰的絮絮叨叨说道,“这信我得自己送。你要是为了我孤苦抱憾终身,我不是白救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