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冰一向很听我的，他虽然挺会说服人，但显然并没打算把这本事用在我身上，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我，眼里有很多话但只点点头，说了句:“你的道理我不懂，但我听你的。”
出了破庙，我忍着痛勉强上马，天还没亮，星星很多，秋虫鸣叫，这个季节的风很冷了。我正了正背后双刀的刀鞘，对着裁冰摆摆手:“快回去吧，再耽误娘子要没了。”
他就笑了:“以后来庆阳了找我，酒管够。”说完牵过他的马把马鞭拿在了手里，并没上去，示意我先走。
我这才察觉到不对，从刚才开始那虫鸣就太远了，周围有人！
破空的风声响起的瞬间，裁冰抽了我的马一鞭子，马受惊狂奔，我只好抓紧缰绳伏在马背上，回头看去，他拔刀回身而立，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而对面有几十名锦衣卫，从我认识的那几个判断，都是精锐。
“她是个好姑娘，而我是个一身命债的恶鬼，不合适啊。哈哈哈哈。”他的话和笑声被风吹得模糊不清。惊马不停，况且我知道回去也无用，只好狠心向前。自那之后，我没再得到他的音讯，但也没找到他的尸首。我终身没敢去庆阳看看。
第五驿
裁冰确实拖了很久，我看到西大营的辕门时，追兵的马蹄声才隐约可闻。看到我一骑绝尘而来，哨兵连忙开门，而后面的追兵则明白拦截无望，勒马止步了。
现在还不宜撕破脸皮，他们应该是回报去了。
“这一趟啊……走尽了我这一生的恩怨情仇。”信送进了黎塘的帅帐，我躺在辕门边的干草堆上，看着大漠夕阳的荒凉景象，心中却到了家似的安稳放松下来，不由得感叹一句。旁边那年轻士兵抛上来个酒葫芦:“师傅，大帅特许你在营里喝酒。你是不是不走了？”咂了一口，我招呼他:“再去炊事兵那边给为师顺点肉来，你们大帅太抠门。我饿了。”
当时释然乃至自得的我不知道，我一生的跌宕才刚刚开始，甚至后来被大势裹挟一路杀回皇城也好，尽力想要还义父一条命却不得也好……都还不是最后。
第四忆
除去常年养病不出的皇后，今上后宫中只有一名妃子，这唯一一位贵妃是个胡姬，三年前被西军所俘。随军的女子往往不是善物，本是要杀，却被劳军的礼部侍郎拦下，回京献进了宫中。
我在京城时见过她伴驾出行一次，这胡女确实很有姿色，不是中原女子的温婉内敛，但也没其他胡女那么张扬。她眉峰挑得高，本该是挺戾的面相，却被一双幽绿而圆的眸子带出了些清丽，嘴唇薄但血色充盈，嘴角有点下垂，平白添了些哀色，但不惹人嫌，而是惹人怜惜。身段不算纤细，玲珑有致又有力量感。
当时她走在皇帝身边，步伐轻盈、神色睥睨，一个孩子在接驾的人群里往前挤，不留神摔在路上，她毫不掩饰厌恶的神情，提着裙摆匆匆绕过去，皇帝居然还笑，我产生了一个念头:“得杀了她。”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我当时不知该是站在什么立场去杀她。
我很快就后悔那时没有拼死刺杀她，因为她蛊惑得皇帝开始怀疑黎塘、针对西军。她要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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