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叫杨钊,父母除了姓氏之外什么也没给他,他自小就被卖到杀手行会受训,留待日后卖给有钱人做影卫,名字也是行会给起的,所幸因为天资不错颇受行会教头重视。
但他没能如人们所想的成个值大价钱的影卫,第一任主人死后,他销声匿迹了很久,再出现已经入了鱼龙,又来行会挂牌,因为有前主人亲笔写的还他自由的书信,行会也没为难他。
他第一任主人是个年轻贵女,本来行会也是有女影卫的,毕竟男女有别,有时候日夜贴身保护不方便,但那贵女一眼看中了门口路过的他,当即交了价值不菲的金子把他带回府中。
贵女有心事,她时常在无人时深深地叹气,当然这种时候杨钊都在房顶上或房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她也会自言自语,也可能是在对杨钊说话,她说“我厌倦这地方。”她说“要是有人能带我离开多好。”她说“我就要被逼疯了”……杨钊听着,沉默着,如同行会教的,他确实是个称职的影卫。
贵女自杀了一次,这是他没想到的,也一时无措,毕竟你能防备一切其他人的任何加害手段,却不能从一个心死的人手中保护她自己。
她在沐浴时割了腕,伤口又深又长,很难想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是用了多么大的决心才能用一把妆刀把自己伤成这样。
杨钊手忙脚乱,先把她的伤口扎紧,才想起来为她披上一件蔽体的衣物。
贵女很美,碎琉璃一般脆弱锐利的美,飞扬入鬓的眉和单薄鲜艳的红唇让人觉得无端的刻薄无情。“难怪早早定给了皇家。”杨钊不由得想,“这样一张脸还有什么人配得上呢?”
因为这事,她被家里禁了足,派了老道的婢女更加严密地“照顾”起来了。
府里的老爷很通情达理,没有罚他,只是又添了个女影卫。
贵女本在十六岁就该送入宫去,但有高人算了一卦,说她与皇长子相克,得等皇上有了长子才能纳她入宫,宫里只两位嫔妃,这皇长子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她就在深深的宅院中蹉跎。
她是别人的荣华富贵,没人敢惹她,一开始也跋扈、无理取闹,想以此报复父母的安排,后来日子久了也就没那样的心力了,只是死志日渐坚定。
自杀之后几天,她一反常态地平静了,每天顺从地吃流水一般送来的补品,很早就睡下,其他时候平静地百无聊赖。
她也不跟杨钊说话了。
但还是有人跟他说话的,那女影卫时常跟他聊天,她说“如果主子死了我们估计都活不了。”她说“我在行会受训时就很崇拜师兄。”她说“师兄你看今天的月亮很亮”。
杨钊心知自己和她才是一路人。她叫阿刈,她的眼很亮,面容明媚,有点肉的瓜子脸上有梨涡,比贵女爱笑。
如果有一天他也会成家的话……他觉得也是跟这样一个女子,平常清白人家的女子和贵女一样是他不敢肖想的,理由也简单:他除了一身武艺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即便不当影卫后半生大抵还是靠卖命赚钱养家的,别平白耽搁了无辜女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