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 9

第一世和第二世哪个是梦境我渐渐分不清了，时间似乎也并不是同速流逝，再醒来已到了我十二岁那年素律姐进宫那天，天上下着雨，一顶靛蓝的宫轿在熹微的晨光中离了封府，连轿子的颜色都和前世她进蓝府的场面出奇地相似，她这样的出身是注定轮不上十里红妆的，只是这次脸上连前世的笑都没了。

她拜别封敬轩，又抬眼看看我，动了动嘴没说话，凉凉一笑便转身上轿。我忽然不知道当时让她避开蓝正源是对是错。浮生芥子，能有缘倾心又有份相守的人两世能遇到一个或许已竭尽了一个薄命女子的幸运，尽管他远不是良人。

时间不会停下，不管是真是梦。

只用了四年，我16岁那年冬天，素律姐被封怡妃，我成了锦衣卫百户，着意避开了前世那些没必要的情节，一切波澜不惊。

也不是完全波澜不惊——艾馥橼会时不时给我添些堵，而封敬轩似乎不但不介意她时时搅和得府上鸡飞狗跳，甚至对于她总来祸祸我这事儿乐在其中。

艾馥橼是平南将军最小的妹妹，我一年前和永安伯世子小胖辛煊瑾一起逛庙会时第一次遇到她，那时她正女扮男装“行侠仗义”教训一伙欺行霸市的小混混，身手不凡，可惜粗心大意——周围的小摊贩不少被殃及。

小胖向来乐于结交各路朋友，且是个财大气粗的滥好人，见状上赶着去替她给商贩赔钱为她解围，又极力邀请化名艾赋的她同游，请她在聚仙楼吃了顿价格不菲的夜宵，还巴巴地把我们来时坐的马车派去送她，害得我冒雪走回家。

可惜这位“女侠”是个忘恩负义的，对一掷千金结交她的小胖爱答不理，第二天一早却找到封府来，门房通报“少爷的好友来拜访”时我比封敬轩还诧异，因为小胖上门每次都规规矩矩递伯爵府的牌子，别人要么是泛泛之交不会自称“好友”，要么对封府避之不及。

倚在大门框上打量着换回一身柳绿细绸夹绒宫装满头珠翠的艾馥橼，我开始装傻：“在下封刃，请问这位小姐是哪家府上，找我何事？”

“你明明认得我嘛，昨天还一起喝花酒来着。”艾大小姐声音清亮嗓门不小，又嘟囔一句：“连我都不认识这锦衣卫可真是白当了。”听得封敬轩在关着的那半边门后轻笑出声。

“咳，昨天不是我要去聚仙楼的，请你的人是永安伯爵世子。”我昨天一脸不情愿她也看不出，大概这种跋扈大小姐向来不屑于看别人脸色也没人敢给她脸色看吧。

“你把门让开让我进去呀，挺远的过来我都渴了，有没有茉莉飘雪给我泡一壶？”艾馥橼提起厚厚的裙摆上了台阶抬头看着我，完全没有说明来意的打算。

“大部分人可不想进这个门，自己跑来的姑娘你更是头一个，找我有事？”我抬抬下巴示意门口石麒麟上洗不掉的血迹，提醒她这是个凶险之地。

“有事，听说这个院子里有棵异色梅，想进去看看，再来顿赏梅宴。”她又凑近一步，我已经能闻到桂花油的香气了，只好后退几步打开门。她向身后招招手：“刘伯、红罂，带上酒菜跟我来。封哥哥，带个路，再借套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