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禾醒的时候,直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睁眼一瞧,四下一片黑,便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再醒就是如今这个场面。
郎中隔着块锦帕给她瞧病,二公子拿着一本书在小榻上坐着。
阿禾低着头,时不时就拿眼神余光去瞧他。
见二公子目不斜视,也没分点心神给她,心下道,怪不得人家都说二公子是个仁商,瞧瞧,就是这般厉害,任谁都惹不得二公子分神。
阿禾不识字不说,有些东西也不懂。
二公子要是知道阿禾这般想,定想拿着书本敲这厮的脑袋。
榆木。
不开窍。
“姑娘底子好,吃两副药就好了,不必担心,就是普通风寒而已。”郎中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伸手去写药方。
暗道这家姨娘好厉害,竟然睡在主人家榻上。
阿禾吐了口气,站起身来,忙朝着二公子行礼。
“公子,您是否身体也有些不舒服?不妨让郎中也瞧瞧罢。”
一副殷切的模样,两只眼睛里都是二公子。
二公子一顿,似是要发火,周身气势一变,郎中写字的笔愣是拐了个弯。
郎中不好多说,心里暗道,给内宅之人看病虽然给的钱多,但都是些要命的活计,往常都是太太夫人们吓人,怎么到了这里,这位公子仿佛是要吃人似的呢?
忙写好了方子,小厮带着人出去,出门的时候还被威胁了一句。
“今个这事儿,往后别人问起来,你就说给公子看了风寒,别得什么都没有,否则仔细你胡同里的妻子。”
那小子在郎中这个小老头眼里,就是丈八身高,粗壮大汉,喊一声就能要命的。
低头忙应是,说着就赶紧走了。
冬日里,凭白就出了汗。
屋子里阿禾愣了,这个是什么情况。
不过,“公子,真不要郎中看看吗?您不舒服就不要挨着。”
“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呢?”
二公子好歹放下了书,心里是一团火。
“这,你昨日只打了一刻的拳,就回书房了,定是哪里不舒服了。”
阿禾殷切的关怀落在二公子眼里,倒教他心里的怒火降了些。
再思及昨天的事儿,有一丝不在意的羞意爬上了耳尖。
“咳,没事儿,昨日我想到了一些事儿要立刻处理……”说着,“你为何在耳室里休息,难道不知道这是冬日吗?那个地儿,你不生病才怪。”
别人都说二公子不爱说话,可阿禾却瞧见过这位谪仙似的人物唠唠叨叨时的样子,比如现在。
阿禾低头偷笑,她心里欢喜的紧,一时倒也忘了,今个早上她是从哪里爬起来的了。
二公子越说越气,心里明白这傻子是叫人给骗了,看来他得做些什么了。
阿禾低着头走出去的时候,嘴巴都咧到耳朵那里了。
红荷见她出来,忙拉了她到一旁说话。
“你怎么昨日一夜没回来,去哪里了?怎么今日就早早的进屋里伺候去了呢?绿荷姐姐可是罚了你?”
“没有,没有,我没事儿,只不过……”
猛一下,阿禾记起来了,她今日早上可是在公子的架子床上爬起来的,怎么就听了几句话忘了呢?
“只不过什么啊?你快说呀,你这气色也不好,该不会再耳室里睡了一夜罢,你傻呀,你再喜欢二公子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作践呀。”
红荷虽给自己说过要不管不问,但好歹也是一屋住了十年的姐妹,哪能真就不管不顾了呢?
眼见红荷急得眼圈都红了,赶紧说道:“对,我就是在耳房里睡了一夜,那不是又烧茶水的炉子嘛,我也是冷不到的,姐姐,红荷姐姐,你就别担心了。”
红荷今日里得了吩咐,在小厨房等着,院子里只有两个婆子在,其余一切都是不知的。
心里念着阿禾这个傻姑娘,这一瞧见,难免急了些。
“你心里要有数。”明明是同龄,不过比阿禾大了几个月,这会儿红荷倒像是真当了人家阿姐。
“哎呀,我明白,我明白,好姐姐,咱们快回去吧,我要换衣服。”
这一出来,冷风一吹,阿禾脑子清醒了不少,除了胸闷气短,身上酸疼的感觉都来了。
进了屋子里,阿禾回头瞧见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大跳,这满面惨白,唇也惨白,两眼红肿的人是谁?更不要说自己头发也乱糟糟的了。
“怎么这么丑?”
想着,二公子定是全瞧见了,丢脸丢到了姥姥家了。
“你也知道。”红荷拿出衣服来给她,笑着打趣。
二公子那里问了小厮,倒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起因来源。
“齐安,你给母亲递个消息,我这里一等丫鬟不够。”
二公子阴着个脸,他这院子里得有母亲的人,他母亲那边才算是放心,所以绿荷不能动。
阿禾今年才十三,二公子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想到前夜里的绮梦,那样娇娇的人儿,就在自己的床上,身边。
被自己累的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就这样嘴里还喊着自己的名字。
唔,不能再想了,这都是些什么?
转念过去,二公子又阴了脸。
齐安看着二公子阴沉的脸,莫名感觉背后发凉。
待齐安出去,二公子拿起桌子上小巧的茶杯把玩着,要喝不喝的。
想起昨个晚上,也是心血来潮,独自个儿回了院子里,莫名的掀起耳室的帘子,看到阿禾,心里直觉的是缘分。
不然怎么就给他这样的巧合呢?
许是晚间那两杯暖身的酒的问题,鬼使神差的就抱起阿禾往里间里去。
等回过神来,他惊觉,这要是人醒了,要怎么说?
心里打了个转儿,自己已经二十了,像别人家那样,身边早有妻有子了,而且大哥二十的时候,身边通房都有两个呢。
自己这算什么,不仅没个女人,连女人小手都没牵过,晚间梦里的,也就榻上的这个而已。
大不了,纳进屋里做姨娘。
想着,又有点不自然的别过头了,过了会儿,又转正不错眼的盯着阿禾看。
“二公子?您回来了?您身子是不是不舒服?一定要找个郎中看看啊……”
阿禾半睁着眼,喃喃说道,似是呓语。
要不是二公子离得近,就听不到了。
想着早间阿禾甜丝丝的眼神,直盯得他想起晚间的绮梦,一套拳愣是没打下去。
伸手点了点阿禾的鼻尖,问道:“阿禾,二公子叫什么啊?”
“王,王林……”
“王林的字呢?”
“一博……”
二公子听到这音,摸了摸阿禾的脸,道:“乖,睡吧。”
也可能是那两杯薄酒的酒劲上来了,二公子合衣躺在了阿禾的旁边,伸手把人搂进自己怀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俩人都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