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几个公子小姐的院子也不是挨的多远,只是家里最闹腾的三小姐最近去了京郊赋闲在家的老太师,外祖家的院子。
这府里一下子冷清下来。
大公子是个书袋子,白天在国子监里陪学生,晚上回来陪老婆,更不要说忙里忙外的老爷和太太了,一时间,府上白日里,主子竟然大半都不在家的。
“二弟,一博?我来看看你。”
大公子拿了几瓶好酒,带着小厮季安进了门。
正是午休时间,二公子懒散的躺在窗下的小榻上,手里拿着书,难得的休憩时间。
阿禾就站在旁边,等着端茶倒水,虽低着头,总是有意无意的用余光看二公子,就见二公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边勾着笑,看书。
掀开帘子进来,大公子就看到这副场景,小姑娘站在一旁,不错眼的瞧着二弟,而二弟明显就察觉了,脸上的笑,实在是打眼的紧。
“哎呀,如玉公子,窈窕淑女啊,二弟,你在这里偷闲呢?往常也不见你在家里待这么长时间了。”
身后跟着的季安,把酒放在了桌子上,再抬头就见二公子像是变脸似的,又冷酷起来。
“阿禾,去沏茶。”
二公子说道。
阿禾躬身行礼之后就低着头出去了,去端茶倒水去。
大公子眼瞅着阿禾出去,摸了摸下巴,暗道,这小丫头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不就一个小孩子?
再看二公子,瞪着自己,嘿嘿一笑,“怎么,二弟,我连看也不行?”
大公子娴熟的在旁边坐下,以为不过打趣两句,没想到二公子说道:“不行,大哥,看来你这书房没睡够啊?”
大公子听得背脊一疼,下意识直起腰身来,再看二公子,笑了,“你这皮小子。”
说着让季安把酒拿上来,不一会儿,阿禾进屋来,端着木托盘,一壶茶,两只杯子,一碟下酒小菜。
收拾妥当又默默站到门口去。
季安站在另一旁,扫量了她一眼,带着奇怪的眼神。
阿禾注意到,便回以一笑,直笑得季安脸红起来。
两兄弟喝到了酉时,大少奶奶那里从外府回来,便派了人来叫他。
大公子书读的多,外号虽有个书袋子的称号,可人一点不迂腐,说是让大少奶奶亲自来接。
府里人大多都知道,昨晚上,大公子又睡了书房去了。
这是找面子呢。
热热闹闹的,好不容易人都走了,阿禾两眼倒是亮晶晶的,她瞧着大少奶奶和大公子俩人之间,眉来眼去的,真是好。
想着又毫不脸红的看了一眼二公子,心下碰碰乱跳。
二公子喝的也不少,坐在院子里权当醒酒了。
阿禾让小侍女端过来醒酒茶,又亲自端了热水过来,想让二公子擦擦手,好歹清醒一下。
“二公子,院里风大,咱们喝了醒酒茶就回去吧,奴婢给您端了洗脚水,热热乎乎的烫烫,保管您睡个好觉。”
院子里昏暗,二公子瞧不见阿禾的脸,只觉得听声音就能感受到阿禾心里的开心。
觉得阿禾开心了,二公子没由来的心里窝了一股火。
刚才在正堂,他可是瞧见了阿禾羡慕的看向大哥和大嫂的眼神。
心下了然,也高兴。
但这会儿思来想去,他又觉得不高兴了,觉得阿禾这副奴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哼。”
二公子冷哼了一声,把桌子上的醒酒茶一饮而尽,就进屋去了,临走之前还对齐安说关门。
阿禾被甩在院子里,瞧着紧关的屋门,心里想着,这是防谁呢?
心下有点彷徨,摇了摇头,让个小侍女过来,俩人把院子里东西一收拾,她也就往自己屋里去,要睡了。
路上遇到了在小厨房烧热水的李嬷嬷,嘴一撇,亲亲热热的挨了过去。
“挨吵了?绿荷凶你了?”
“没,只是有点害怕。”阿禾摸摸自己肩膀,歪头问李嬷嬷,“嬷嬷害怕过吗?”
李嬷嬷呵呵笑了,“我长这么大的年龄了,怎么没害怕过,只不过那些都过去了,如今才心安些,咱们做人奴婢的就该如此,总不能时刻安心。”
不过,李嬷嬷回头递给了她一个蒸好的土豆,“你不是胆子那样大,还要做二公子姨娘的吗?”
阿禾闻言笑了,提起二公子,心里没由来的温暖,“二公子不一样,二公子是个好人,顶好的人。”
“你还真的认真了,那些话就是以前小姐们的笑话,你可要想好了,你如今十三了,来过葵水之后,就要想自己以后在哪里吃饭了。”
李嬷嬷填进一个柴,“当人家正室总要比姨娘好,咱们府里的人都是心善的,你找个小管事可不比二公子的姨娘好?”
阿禾摇摇头,“嬷嬷,你不知道二公子有多好……”
“我知道,我知道,你这小丫头天天和我说,我能不知道嘛,可是阿禾啊,你要知道你是入了奴籍的,当了姨娘可不比良家妾,你以后有了孩子可不能养在自己身边,而且,以后咱们二少奶奶,可不会是个普通人,你且受罪呢。”
“嬷嬷……”阿禾瞅着她,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想过这些。
李嬷嬷倒是笑了,严肃的脸似乎是个幻影似的。
“我还以为你想清楚了,合着你就是小女儿家心思,你喜欢二公子不打紧,想要做他的姨娘也不打紧,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这路,且长着呢,你现在还小着呢,没人和你说,你当然不知道了。”
嬷嬷似是想起了过去的事儿,低着头看向火,衰老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光,到显得柔和可爱起来。
阿禾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个儿怎么了。
等睡下的那一刻时,阿禾摸摸自己的小胸脯,没事儿的阿禾,没事儿的阿禾。
一如那年的夏天,刚到府里,三四岁的小孩儿,养在下人房里,虽每日吃饱穿暖,但到底离了家,吓着了,日日夜夜睡不着,知道这是别人家里,也不敢哭。
后来遇到了二公子,只记得二公子对她说:“没事儿的阿禾,没事儿的阿禾。”
前因后果记不清,但那句话记下了,没事儿的,阿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