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二公子院子里准备的不多，大多只是些对联，窗花什么的。
一应用度都是绿荷姐姐得了太太院子里的嬷嬷的令然后再添置的。
院子里也又新进了一个小侍女。
阿禾过了年就是十四了，这个年龄更是少年慕艾的年龄。
二公子紧张的不行，生怕会出来一个人和他抢着这个小丫头。
往常过年会有些朋友同伴来院子里喝酒作客的，如今也一应在外面吃了酒，再回来，绝对不带一个男子回院子里。
齐安也深知其中关窍，只是暗道，公子啊，您光防着也不行啊，您得做实事儿啊。
阿禾这日掂了掂自己的小荷包，里面大约是一百文钱，正逢轮值，往常这个时候，她都是跟着看大厨房的李老头一起出来，买些过年自家用的东西。
今年李老头去庄子上去了，后厨采买换了个拉车的，但阿禾好歹也是府里从小长到大的。
和张叔一块坐在驾车上，张叔拉着缰绳，眼看着前方，后面有两个婆子瞎聊天。
“我瞧着大公子是个好的，你看满京城，像咱家大公子这样的，有多少？”
“哼，你可别不信，府上张妈妈可已经瞧着人了，也就这两个月里，总要进一房姨娘的，除了大公子那里，还有谁？总不能大少奶奶怀着孕还要占着爷们吧。”说着，这个嘴唇上方带了一颗痣的婆子得意的笑，“我们家巧儿你不是没见过，我赶明给张妈妈送些礼，说不一定我家巧儿前程就妥了。”
“唉，我劝你啊，不要把心思都花在这里，大少奶奶你瞧着是个娇憨的，可人家是国公府里出来的嫡女，人家嫁到咱家已经跌了份了，你还想让一个婆子家女儿占了她的便宜？”
李家的哼哼几声，“这也得看爷们自家喜欢哪个，我们家巧儿还没去呢你就担心上了，可见我家巧儿多沾光。”
那个婆子干笑了两声，把话题给带到今个要采买的东西上了。
人要是找抽，可拦不住。
阿禾回头瞧了眼，哦，是李老头的媳妇，阿禾想了想，这个李家的好像是有个老生闺女，叫什么巧儿的，在大公子那里做活。
不过，阿禾笑眯了眼，府里要是有了姨娘，那二公子这里也一样的啊。
想着，又眯着眼睛笑了。
“小阿禾，是不是又偷吃糖了？怎么笑得这样一副样子？”张叔扫了一眼小姑娘。
“张叔，我心里可吃了好多糖呢，嘿嘿嘿。”
张叔瞧着她的样子可爱，心里也打了个转儿，他可有个小儿子，今年还没着落呢。
“阿禾，你翻过年可是个大姑娘了呀，今年买些什么？可不能是爆竹、鞭炮、烟花一类的了。”
阿禾摇摇头，“我今日还是十三呢，还算是个小姑娘，张叔你可别哄我，我该买爆竹还是要买的，我今日要买小烟花，我听银安、金安说前院往年都有呢。”
张叔摇摇头，看她这一副娇憨的样子，做亲的念头还是转了转，飘了飘。
二公子今日出去了大半晌，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身上带了不少酒气。
一进院子里，齐安就在后面唠叨着。
“公子小心脚下。”
“公子要叫水吗？”
“公子……”
绿荷听见声音就赶忙出来，瞧见二公子这副样子知道是吃醉了酒了。
忙着搭把手把人扶进了屋里去，不知二公子是真的醉了还是假的，非要去书房。
齐安在后面好劝着也不行，大冬天的捏了把汗，想起今日席面上，赵公子怀里的那个丫头，恨不得出门去给人扇两巴掌。
公子们出门身边有人服侍着本是常事，只是今日赵大人家的公子带着的是自己新收的通房，喝酒喝了一半，赵公子把人带进了怀里，还使人喊着今日赵公子买单。
二公子往那边一瞧，嘿，那丫头真有阿禾的一些味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又让自家给阿禾找找家人去。
要齐安说，都是那般大的姑娘，总有些神似的，怎么就真的想到了阿禾身上去呢？
一个小侍女罢了。
再一想，齐安又不好说起来，毕竟阿禾和那小丫头可都是侍女。
齐安好不容易把人放在了书房小橱里的床上。
又对着绿荷说：“你给公子端醒酒汤去，隔一会儿来看一趟，我要出去办点事儿，仔细照顾着公子。”
齐安长的高高大大，一副白面皮子，不知是不是粘过血气的缘故，总带着一股子凶狠。
绿荷不敢抬头看人，直躬身说是。
齐安仔细给自家公子盖了被子，又怕屋里碳气熏到了人，给灭了大半，窗户也留了缝隙。
这才快步出去。
绿荷见齐安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瞧睡着的二公子，有心想上前仔细端详，可思及二公子为人，那可比齐安吓人多了，还是算了。
出了书房门，瞧见拾掇绿植，新来的小侍女，心下转了转，又回头瞧了一眼书房小橱里的人，定了定，暗道，这也不是自家的错。
阿禾是过了晌午回来的，一回来，进到府里还不显，等进到自家院子里，就知道了。
下人们都站在一起，阿禾以为是太太那里有吩咐，想起自家是一等侍女了，赶紧往前走去，走到一半，被红荷拉住了手。
“你干什么去？”红荷绷着一张脸。
阿禾再瞧旁边的李嬷嬷，方嬷嬷，都是一样的。
晓得出了事，赶紧站定。
“怎么了？”
“你出去了不知道，新来的小侍女趁着二公子醉酒要爬床，被二公子踢了一脚，还没缓过来劲儿呢，二公子就使人按住了在院里打呢。”
红荷额角都是汗，实在是害怕的紧了，她原本就是个谨慎、老实的性子，这样的场面，在府里实在是难得。
阿禾心里一跳，忙问：“怎么没听到声音？二公子醉酒了？”
这句话实在是不挨，红荷这会儿怕的紧，也不理这些。
李嬷嬷见红荷都哆嗦了，接着她的话说：“那丫头先前喊叫的厉害，这会儿几十板子下去，已经没声音了，你瞧那绿荷，在旁边跪着呢，你快别问了，小心主子火起来了烧到你身上。”
阿禾不问了，错眼瞧去，果然那丫头头发乱哄哄的，耷拉着，像是没了意识，左面站着一个小厮，正一板子一板子的打着。
右边绿荷跪在那里，看不清神情，但也是哆哆嗦嗦的。
阿禾心里也害怕起来，这是要打死人呀，可不能啊，二公子可不能打死人啊。
正要转身去给太太报信，就见院门那里来了人。
“二公子，且停着吧，二公子，且停着吧。”
来的是周嬷嬷，那是太太身边的人。
打板子的小厮像是没听见，继续打。
齐安瞧了瞧二公子的神色，抬了手，道：“停下吧。”
那小厮停了下来，拿着棍杖站在一旁。
周嬷嬷来的急，这会儿还喘着，忙说：“二公子动再大的怒，也不能随意打死人的。”
众人给周嬷嬷让出路，让周嬷嬷前去。
二公子坐在主位上，也站了起来，虽没有言语，但周嬷嬷看样子也好歹放下心来，要她说，府里哥儿姐儿的，礼仪品行都学的好着呢，只是年纪轻，经历少罢了。
“二公子，太太让您过去问话呢，快去吧，老奴托个大，这里奴婢给您看着怎么样？”
“嬷嬷辛苦。”二公子点头道，随即带着齐安，往母亲院子里去了。
周嬷嬷等二公子出了院子，心且放下，她来的时候是带着郎中来的，让人把小侍女架到下人屋子里去瞧医，又让绿荷起来站在下面。
她清了清嗓子，道：“都给我站在这里看着，哪里也不能去。”
又给身边的小侍女使眼色，“如春，把府里规矩念一遍，我瞧着，大家都忘了当年自己是个什么了。”
周嬷嬷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的事儿，自然明白，这爬床一事，可不是自家就能完成，少说也得两个人呢。
自家老爷是从苦里过来的，她跟着太太进门的时候就知道，先前府里管不了多少人，也没多少人，她和太太费了多少心思才规矩好下人，眼见着都有孙子辈了，可不得到这时候就延续不下去了。
阿禾低着头，站在下面听着上面的人读规矩，心里定了不少，但没由来的又一阵无头的恐慌在里面，甩了甩头。
想不通的，不想再想的，那就放一边吧。
太太那边却不顺利。
“咱们府里的事儿少传到外面去，这是咱们府里管的紧，可万一呢，万一传到外面去了怎么办？你还没成家呢，传出去个暴戾的名号可不好啊，你不像你大哥，他是有媳妇的人，打死个下人好歹也可以管家的名号掩过去，你，你……”
侍女赶紧端了杯茶水上来，给太太顺心。
太太大口喝了茶，叹一口气，她家老爷子是太师，多贵极的人物，那在位的时候也是小心再小心的，自家这五品官还是一步步爬上来的，经不起折腾。
“娘，您费心了。”
二公子半晌憋出这样一句话。
太太又被噎了一下，只得问齐安。
“齐安你说，把这事儿说清楚。”
齐安应是，心里却暗道，这事儿根本不是二公子的错，有道是小错不治好，那大错就连着犯了，可是在太太这里不好说这些。
“回太太的话，那侍女名叫水安，家生子，爹是府里大厨房的白案，娘在厨房里帮忙，兄弟皆是在府里做活，上月月末到了二公子院里，是您这里的如意姑娘领过来的……”
太太越听越不对劲，手在案几上一拍，“你说这些干什么，我让你查她来历了？我送去的人，我能不知道？我只问你她犯了什么。”
齐安身子弯的更低，道：“晌午公子醉酒回来，小的吩咐了绿荷伺候，可是等小的回来的功夫，这个水安摸进了书房，爬上公子的床，我推门进去时，公子正好踹她一脚下床，那水安口口声声说是绿荷吩咐她来的，还说是太太默许了的。”
齐安说完一直低着头等回话。
太太估摸着也是这回事儿，便对二公子道：“我可没默许，许是这小丫头被人诓了，但，就算是如此，你做什么要打杀人家，赶出去，少许打几板子就好了，我可听人回话说，那小丫头都快被打的没气了。”
“我这是杀鸡儆猴，以后也不会有违背主子，不敬主子的人了。”
太太一噎，心塞了，虽说整治爬床的侍女合该罚，但也没有这样重的啊，这可留下了个暴戾的名声怎么办？
又看二公子这大无畏，一副自己没错的样子，再看齐安那样，知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摇了摇头，更心塞了，都二十了，人家爬个床还这一副保护自己的样子，以后怎么要亲近女人呢？
太太只得安慰自己，好歹也是在自己家里，就算是传出去了，就说没娶正妻之前洁身自好也是应该的。
又看一眼这讨债的，瞪了一眼，“回去吧，获取好好治理你的院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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