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第三章

　　我开始关注云凝的生活是在她十岁的时候，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却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云景在十年间假装不经意地问过我几次阿璃在何处历劫，我在未寻到阿璃时还能明确告诉他，在寻到之后便不知该如何搪塞。不过好在云景通透，从我的遮掩之中猜出我已寻到便不再多问。

　　云景一本正经的养孩子，我曾抱着探望之名找他喝过几次酒，他颇有几分儿女双全的老父亲意味。我一时有点没有理解云景下界到底是为了躲什么清闲，不过他倒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我多是躲着云凝出现在蓬莱，但也总会看到她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练术法。我觉得她的发髻梳的不错，便问了云景，云景说那是他研究了十年，才达到了现在这炉火纯青的手法。

　　云凝是难得的奇才，术法学得极快。而云逸是万年栾树化形，自行修习了五百年被人强行取木一路追杀至蓬莱山脚，正巧云景下界救了他并收作了门徒。

　　云凝这一世，有师父，师兄，还有十二岁那年收服的小灵鸟，这小灵鸟便是如今的阿度，只是彼时云凝为她取名云洛。阿度在云凝殒命之后于蓬莱同云逸修炼千年后一道飞升，云景也是在那时方回到天界。

　　阿度在飞升入天界之后见到了抱坛子去凌云殿埋酒的阿璃，便自请去琉璃殿做了阿璃的贴身仙娥。当然，这是后话了。

　　阿凝十八岁的时候，一身术法已修的极好，我猜想，这与阿璃原身神力充盛有关。阿凝十八岁这一年，第一次参加了论剑大会，和云逸一起代替云景这个掌门去撑蓬莱的场子。实际上，蓬莱并不参与论剑比赛环节，当然这并不代表剑术稍逊一筹，只因蓬莱以医术见长，而且云景懒得参与。

　　阿凝携阿洛提前六个月便下了山，在华山下的镇子住了五个月，因为救治了当地巨贾之女暂住在了镇郊的庄子里。

　　阿凝在庄子里住的第二月，遇到了亦提前下山的谢珩书。

　　世间之事原便是无巧不成书，魔界想要一滴真龙的心头血来做药引去救治当初神魔大战被重伤的魔君。不知从何得知睿渊历劫的第三世，便将提早下山的谢珩书与其师兄弟们打散，将他重伤，并埋下了隐蛊。

　　云凝在采药的路上救下了谢珩书，带他躲开想将他带回魔界的魔族，又带回庄子仔细照料。他们朝夕相处了三月，不过三月，便让阿凝情根深种。

　　这段过往我并未从镜中看到，是阿度位列仙班之后与云景我二人共饮时，我方得知原委。我也是那时才知晓，阿度原是囚在瑶池赎罪的青鸟，是阿璃求情才得以被放下界。这是阿璃与阿度的缘，亦是云凝同云洛的缘。

　　阿度说，她以云洛的名字在凡界过了一千年，以期盼找到阿凝的来世，来还八年的实心相待。后来她等了一千年，也没等来她家姑娘的后世。阿度在凡尘，唤阿凝姑娘。

　　阿度说她与阿凝形影不离八年，在阿凝将谢珩书带回庄子后，问她为何会对这样一个不相关的仙门弟子多加照顾。阿凝说年少相识的情分，我记得他，自然是要护他的。

　　阿度说那三月是阿凝最生动的日子，她说阿凝总是能将谢珩书逗得手足无措。她不明白阿凝这样乐此不疲的逗弄是源自于何，阿凝答她，逗老实人最开心了。

　　阿度不通情爱不知情深，不明白阿凝情根深种的缘由，但她做着离他二人最近的旁观者。她说若没有那只蛊虫，没有那味恶毒，或许，她家姑娘便能同自己心爱的公子相携一生，恩爱美满。

　　阿凝在为谢珩书治伤的第二月，将他一身外伤治得七七八八之后，发现了那只隐蛊。她用了很多办法也没能将那只蛊虫引出来，并发现这只虫子总是在谢珩书心脉之周徘徊，便引了自己的心头血试图将那蛊虫勾出来，不想那隐蛊虽从谢珩书身上引了出来，却渡到了阿凝身上。

　　阿凝后来周身血脉尽数倒流全拜那只蛊虫所赐，而谢珩书，被阿凝瞒了个完全。云逸在后来阿凝每日大部分时日只能躺在摇椅上时问她是否值得，阿凝望着那庄子里谢珩书手植的枫树，按下云逸为她切脉的手。她说，师兄，世间之事我从来只论愿意与否，若论值得，未免太过无趣。

　　那只蛊虫在论剑大会之前都未有动作，阿凝摸不准它的效用，又见它未有害处。便在大会之上才告知云逸，云逸斥她胡闹，却也对这蛊虫束手无策。他飞信给云景，云景从此事之中瞧出了端倪，便问我云凝前世是何人，我知再难瞒住，方如实相告。

　　云景说那隐蛊是专取心头血之用，不见心头血难以出体，而若让它取食了心头血便同这人有了联系。许是阿璃的神力让这蛊虫馋食，阿凝才能从谢珩书体内用自己的心头血将其引出来，这虫子虽尚未取食阿凝的血，却也不能轻易从阿凝体内取出了。

　　我翻了许多古册，才找到这隐蛊的来源，我同云景分析得出睿渊历劫之息既暴露给了魔界，此番作为恐为了救治魔君。我不便插手人界之事，便在天界暗中寻找此信泄露之口，云景则只身前往求取麒麟血以期能将隐蛊引出。

　　而我们却同时忽略了阿凝对谢珩书的用情之深会成为此事又一不可转圜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