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南则欢高一的一次周六，南则欢做完今天的学习任务之后悠哉悠哉的靠在床上看电视。手机上跳出一条聊天消息。她以为是顾小七或者是徐娇娇找她，她点进去，却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那人问她在吗，南则欢脑中告诉自己略过这条陌生的消息。可是心中在跳动的好奇让她回了一句在的。

南则欢回复了她的消息之后，对方沉默了好久。而后下线了……

南则欢莫名其妙，也退出聊天软件继续看她的电视剧。

那个问南则欢在吗的陌生人而后好久没有再给南则欢发过什么消息。一开始南则欢还很想着那个人还会给自己发什么，后来时间长了，她也忘记了这件事……

时隔一年，南则欢的手机上再一次出现了她的消息。南则欢收到陌生人的消息，愣了一下，而后想起来了一年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在吗的消息。

这次这个人还是发了在吗却没有等南则欢回复在，而是又发了一条消息。

【打扰。我拿起手机打开聊天页面妄想得到一些虚无的安慰。却发现我连那些虚无的安慰都拥有不了……偶然看到一年前想要和你交朋友却只发了一个在吗又不知该如何聊下去的关于你的聊天页面。我心中又有了倾诉欲，如果可以，可以听我那些像极了故事的故事吗……】

南则欢看着这条消息没想到，那个人给自己发消息是想要让自己给她当树洞的。

给别人当树洞，南则欢是OK的。因为她也想着如果给别人当树洞，这些无法倾诉的人能得到一个缓解也能让她自己感觉特别好。

于是她回了那个人一句好的。

【谢谢你……】

【从我出生起到我六岁生日之前的六年虽然平凡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最美好不过的年月了。爸妈很恩爱，他们工作不会那么繁忙，即使有时候很忙也会抽时间带我出去玩或者是在家里陪我一起看电视看书什么的，我总是能得到他们很多的陪伴。那个时候爷爷奶奶也还在。奶奶很喜欢给我做甜甜的糕点吃，我总是吃得小肚子圆鼓鼓的，而这个时候啊，爷爷总是要带着我出去溜达溜达。而且爷爷总是喜欢给他那些老朋友看看我。说我孙女多可爱多乖啊，让那些爷爷们羡慕。那些爷爷也总是酸溜溜的说要赶快叫他们的儿子女儿生个乖乖孙女。小小的我过得真的是快乐。以为会一直这样子快乐得过一辈子。】

【可是小时候哪里知道原来一辈子那么的长，哪里知道人这一生总是避免不了生老病死，爱恨离别。更不知道生活总是比戏剧更戏剧。】

【我六岁那一年的生日过得很热闹。好多人来为我庆生。那一天我过得很开心。年幼的我哪里知道却是一切悲痛的开始。六岁生日过后，父母是越来越忙了。因为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好。他们那时候总是告诉我家里要发财了要有钱了。他们对我笑得很开心，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笑得那么开心，却也是见他们笑得开心而憨笑起来。】

【生意好了。他们变得好忙好忙都没有时间来陪我了。我很孤独。不过幸好的是我还有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总是陪着我。奶奶香香甜甜的糕点也没有离去，我也还是吃完糕点跟着爷爷到处溜达。虽然少了父母的陪伴，快乐变少了一些，却还是快乐。可是就像我前面发的消息那样。人的一生总是有生老病死。七岁的早春的一天早上，我抱着熊娃娃，听奶奶的吩咐叫我叫醒爷爷。我来到爷爷的床前，我一声一声的叫着爷爷起床。可爷爷没有起来。一开始我以为是爷爷贪睡，可是随着一声一声的爷爷起床，我心里觉得很坏很坏。于是我便更大声也更急着叫爷爷起床。奶奶也许是心中忽而有了感奔到房内。两眼一白就要昏去，可能是想着不能留着年幼的我又强撑着起来。年幼的我无措的看着奶奶，我说“奶奶，我怎么叫爷爷，爷爷他都不起来。奶奶你叫他起来好不好……”】

【奶奶颤巍巍的跪在爷爷床前，“爷爷他累了，他不起来了，我们出去，让他休息吧……”说着奶奶又站起来。牵着我的手拉着我出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无意识的回了头，爷爷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明明是躺在床上休息，明明觉得爷爷待会就会起来的。可是那一刻却觉得，爷爷他再也不会起来了……我转头跑回去，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哭着喊着爷爷起来。奶奶再也忍不住跪地哭泣。】

【那天，家里到处白色的东西。奶奶披上了白色麻布，我也披上了白色麻布。爸爸妈妈也回来了，也披上了白色麻布。那几天，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到现在想起来，也只记得爷爷死去的那天早晨还有爷爷被火烧成灰烬装进骨灰盒里的那一天。我哭着问他们爷爷在睡觉呢，为什么要把他烧掉，爷爷他还会醒的。爸爸抱着我，不说话哭着。后来我哭累了，睡着了。一醒来，回到了家里。家里再也没有爷爷的身影了……】

【一开始，我会问爷爷哪去了，爷爷醒来哪去了……后来我习惯了，我习惯爷爷不在了。也慢慢接受爷爷离去。】

【爸妈生意在爷爷死去的那年做得已经很大了，我看见好多人对他们都是赔着脸在微笑。连那些以前摆给爸爸臭脸的叔叔也对爸爸展出了笑。我七岁的生日来的人比六岁生日的人多。但是我不觉得热闹和开心。我只感觉只有三个人在真正的为我过生日。一个是奶奶，还有两个人是姥姥姥爷。其他人不过是为了结识和我的父母打好关系。】

【大家都在吐槽着电视剧的狗血，可也许更狗血的是现实中里的故事。而且也许电视剧里的故事的灵感来源于生活。】

【爸爸他出轨了……被妈妈抓奸在床……那个时候家里是闹得一片乱糟糟。爸爸他们的公司的生意也是落败了许多。】

【七岁的我不明不白他们怎么了，只是感觉即使是晴空万里也像是乌云笼罩，阳光透不进来。最后，爸爸妈妈离婚了，爸爸的公司也走到了头，那些对爸爸欢笑的人也像是参演了变脸大赛一个变得比一个快。爸爸爱上了酒爱上了烟。妈妈出国去了，她原本是要带着我的。但是爸爸把我藏起来了，妈妈自己一个人走了。我就跟着爸爸了。但是我不跟爸爸住，我跟奶奶住。那时候的生活已经是很破碎了。但是我觉得没有关系奶奶还在。我们没有住在原来的那个房子里，我住在很久以前爷爷奶奶名下的一个房子里。那个房子旁边还有一棵百年桂花树。开花的时候很香很香。我的小学生活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不过后来……奶奶去世了。我也搬离了那里。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是浮萍找不到依靠。】

【后来我就跟我爸爸住了。我那时候跟奶奶走的时候，他是爱上了酒爱上了烟。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和我记忆里的那个爸爸彻底不一样了。他下巴那边有好多胡渣，眼眶凹陷。也不会对我笑得眼睛眯眯，温柔的问我要吃什么穿什么冷不冷之类的了。我的早餐要么是几个面包，要么是没有。午餐四块钱两个肉包。晚餐自己看着办解决。有时候他突然心情好，让我吃白米饭和粥。这样子的伙食，让上初中的我瘦得像跟细棍。我很感激我初中的一名老师。上晚自习之前她就叫我跟着她到她的宿舍，她就打饭给我吃。她很关心我，很多次都问我为什么瘦成这样，为什么午饭只吃两个肉包，是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吗……那时候的我不知该如何和她说我的经历。只是眼泪刷拉的流着。后来她不再问我原因，只是在关心着我，帮助着我。奶奶去世之后，跟着爸爸生活，我也不知道我读书的意义。或许我从来不知道我读书的意义。但是因为那个老师我知道我为什么要读书，读了书我要干什么。我要好好读书，成为一名老师，像她一样的老师。我中考成绩很优秀被重点高中录取。可是去报道，也上学了好几天，老师要我们交学费。我不敢向他要。可是里交学费的截止日只剩没几天。我恐慌害怕，我怕我没学读。只能止步于此，不能完成我的梦想。那天我哭着回家的路上碰到那个老师。在她的追问下，我支支吾吾的说出来。她帮我交了学费。她还给我买衣服，买鞋子，买生活用品，她说让我去学校住，我在高中读的所有支出她来为我支付。我真的很感激她……谢谢我的生命里出现了她……】

【因为有了她，我再次感到了温暖。不过这份温暖却在半年后截止，她被调去别的地方教书了。她被调走之前，她来找我，她给了我一笔钱。她说她会定期每个月寄钱，寄在她之前住过的那个家里的邮箱里。她没有把那个房子卖掉。说如果我以后忍受不了他可以住到那里。】

【他对我还是跟以前差不多。我因为有了她的帮助生活得挺好的。没有那么差。她也是真的每个月寄钱给我。我还经常和她写信。可是好景不长。我经常每个月去那边，他发现了。他拿走了邮箱里的钱。过来质问我。我害怕，我好害怕。不过幸好他没怎么样。只是拿着那些钱去赌博了。我悄悄的写信给她。她回信跟我说，她先写一封信过来。说手头紧，只能寄的钱会少很多。然后她会把寄钱的地方转到初中学校那里。不过依然会寄一点钱到原来的地方。以免他怀疑。】

【于是这个风波就这样子过去了。我忐忑过了几天，发现他没什么异常松了一口气。安静的过着生活。可是我不知道他那一天是受了什么刺激。我正在房间里写作业。他突然狂敲我的房门。因为我很害怕他，我每次都会锁门。我听着他越来越狂躁的敲门声。我整个身体在颤抖。不知道他敲了多久。他终于没有敲门了。我暗自呼了一口气。但是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我那时候感觉他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魔，我是任他宰割的猎物。那是我第一次被他家暴。】

【我哭着喊着，可是都没有用。我跪在地上我乞求他不要打我了。我还喊了他爸爸。我已经好久没有喊过他爸爸了……没想到许久之后再喊他爸爸居然是为了求他别再打我了……那一声爸爸像是唤醒了他。他停止了打我。我得到喘息，跑了出去。】

【将近十二点的街道空荡荡的，我蹲在小巷里的一个角落里，我拥抱着我自己。后来我想起来老师她给我的最后的容身之处。可是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带钥匙。那个时候的我迷茫不知道我该去哪里，这个世界的哪里会容得下我……】

【我在小巷里睡了一个晚上。六点的生物钟叫醒了我。我还记得要上学，我爬起来。走回家里，小心的推开门，快速的收拾东西去学校。】

【我在学校里没有朋友，我也没有朋友。加你的时候，我是实在太孤独了，想交一个朋友。可是发出了一个在吗，我却不知道要怎么办……交朋友这个功能好像在奶奶去世之后我就丧失了……在学校里我独来独往，不过很幸运，虽然我和他们都不是朋友。但是他们不会欺负我，对我很友好。我很开心。幸好在学校的我虽然没有朋友但是也不会更不幸。】

【家暴，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他打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喊着他爸爸也唤不醒他。他今天还向我索要钱了，我说没有，但是他不信。翻找我的房间。我哭着求他，可是只能看他把我的房间搞得七零八落。我看着那乱糟糟的房间，看着那结疤了无数次的疤痕，为了不让他揪头发揪得很疼而剪得特别短的头发，像是堕入深渊，望不着光。我想把这一切都告诉老师，可是我怕她身在远处跟着担惊受怕。我妄想着她突然回来看我发现我过的日子，把我带走。但是我又怕带给她负担……我也妄想着如果我有朋友就好了……如果奶奶还在……如果爷爷还在……可是他们都不在……我心中像是有一团由悲伤的气息组成而成的团球。只要与人诉说就能吹出去似的……我那个时候突然想到老师她给我买的手机，我拿着手机，翻找着联系人。却没有人能诉说。最后发现了你，谢谢你愿意听我说。我感觉我好多了……谢谢你……】

南则欢看完了她发的全部消息，心里惆怅。堵得慌。她不知道她是谁，在哪里，也不能去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听她。

南则欢低头回她，【如果你以后还想找人倾诉，你就找我吧。我做你的朋友吧！】

【（*＾-＾*）好。我叫简媛。】

【我叫南则欢，嘻嘻。】

后来南则欢和简嫒经常聊天。南则欢也经常给她分享她生活里的趣事。而简嫒碰上了什么事情也会和南则欢说。有时候她们还会开语音聊天一起探讨问题什么的……

简嫒和南则欢说，谢谢她给她带来了快乐……

这一天，南则欢照常给简嫒发消息。可是她却没有回。南则欢猜测她可能还没有回家吧……可是时间过了很久，简嫒还是没有给她回消息，她开始很不安，担心简嫒遭受了什么……不过她又安慰自己说简嫒可能太忙太晚回家没空看手机，而且她爸要是看见了会拿走她手机的。可是隔了一天，她还是没有回。

但南则欢看她从在线到了离线。她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只是希望她能不发生不好的事情……

简嫒自那一天起再也没有回过南则欢，南则欢一直记着她。她觉得简嫒说的那些关于她的事情是真的，因为她曾听过那狂躁的敲门声……但如果，是编的更好……

十年后的简嫒，成为了一名老师。她登上了以前的聊天账号。看见了南则欢给她发的消息，她忆起十年前除了老师之外的那一份温暖。那个女孩子脆生生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简嫒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记得自己，但是自己突然之间不回她，让她吓坏了吧……不过也可能觉得自己只是在骗她……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要感谢她，在深渊的时候给了她一束光。现在的回复也算是对曾经的自己的一种交代了……

【十年前没有回你是因为那天，我在往常的时间回家，我以为那天他如同往常那样那个时间点还没有回家，可是谁知道，他却早早在家。我推开门看见他，我看见他阴森森的脸面转头就想跑。可是他比我更快，抓住了我的手，我想尖叫让其他领居们来救我。可是他先一步捂住了我的嘴。他狠狠的把我摔倒在地，他抽开皮条抽打我，嘴上在絮絮叨叨些事情。我感觉好疼好疼，也第一次知道他为什么打我。我的妈妈在国外遇上了好人家了，和那个人结婚了，妈妈她回来了，她要接我走……他知道了，于是他想要打得我没有办法走掉，把我锁起来。我想反抗，可是他力气太大了……他把我死死的压在地上，我感觉他抽在我身上火辣辣的。我的眼泪一直流。我无力的望着天花板。黑不溜秋的。像是没有尽头的折磨。他打完我之后的隔天早上他出去了，把我锁起来了。锁了整整两天……也打了我整整两天……我以为第三天他会放我出去可是没有，我依然被锁在里面。我想着老师他们察觉到我没有去上学会来救我的……可是没有……我被锁了好多天呐……】

【那些天我整日受他殴打而且肚子里只有一点水。我感觉整个人生都没有了希望……在我不知道是哪天的时候，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门突然被踹开。好多只脚涌进来，我听见老师她的声音。她唤我叫我醒醒，可是我的眼皮好沉好沉……爷爷那个时候也是要醒来看我却和我一样睁不开眼了吗……】

【我醒来之后就是在医院了。我在医院里的日子都是老师她在陪着我。他进牢里了，真好……他们担心我会有什么心里阴影，可是我却觉得我获得了阳光。老师她让我和她生活。我的姥姥姥爷还有妈妈舅舅不要。他们说要接我回家。我那个时候却只想在老师那里……我不要跟他们走……妈妈说她是我妈妈。可她可以被换做是妈妈吗？她已经有了新家庭了，她和她的丈夫还会有新的孩子，自己不过是一个多余的。舅舅那边也差不多。就算姥姥姥爷在……不过想完感觉老师那里好像也差不多。我感到我已经彻底没有了家……】

【我不愿和谁走，一直待在病房里。后来也不知道他们如何说的。我只知道我可以和老师走了。老师说的时候我愣了。老师紧紧的抱着我说，“在那个家里你永远不会觉得你是个多余的人。我相信在那里你会感到温暖的，一定……”】

【的确，我在那里感受到很小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的温暖。现在的我已经28了。成为一名老师。我要努力做一名像她一样温暖的老师。我也很感激你给了我第二份温暖。不过我也很抱歉，这么些年没有联系你……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听我诉说……】

南则欢回到家正拖鞋躺在床上看电视，已经很久不用的聊天软件蹦出了几条消息。她点进去看，没想到是简嫒发来的。她看完了她发的消息，替她感到开心。多年前的那个不知是悲是喜的结局有了着落。幸而是喜。

【你正在成为你想做的温暖的人，我也正在陈成为我想做的温暖的人。我们都在努力温暖着别人，所以什么感谢的话都不用说。只要努力去成为照亮别人的一束光，即使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