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开水嘟嘟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终于能被人看到后，该是一种怎样让人激动的情形。

但现实往往比想象更加给力。

总之，如今这情景，绝不包含在开水嘟嘟的想象中。

当夜神润玉注意到眼前的人回过身来，发现自己后。

先是略一歪头，像是疑惑了一瞬。紧接着目光向下一瞥，似是确定了什么后。便对着眼前之人微微躬身，施了一礼。

这一动作却挑动了开水嘟嘟刚刚平复下来的神经，先前因为拼命捞手机而紧张的肌肉顺势一松。

他双腿一软，要不是还有手肘支地，早就丢脸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夜神显然也注意到身前之人的反应。眉毛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后，才盯着眼前人的眸子抿嘴轻笑道。

“小仙表字润玉，不知仙友如何称呼？”

“……”

没想到这个奇怪的少年，没有立马回答。就这么保持着这样不雅且还不太稳定的姿势，面对夜神发起呆来。

只见他身体回转了一半，一手撑地一手塞在腰间。没完全转过来的整个左小腿还保持着跪姿，而右腿却伸展开来用脚后跟撑着地。

说是发呆也不尽然，少年眼神飘忽，显然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等了半晌，少年终于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异常缓慢地转动头颅。一点一点得将四周环顾了一遍。还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若不是自己有意要盯紧这个突然出现的可疑少年，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夜神差点被他带动，也要跟着抬眼环顾四周了。

或许他是确定了周围没有帮手，亦没有退路。润玉敛眸思索了一瞬，很快又将目光落回到眼前之人身上。

却见那少年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

“我叫……”他只说了两个字，便愣住了，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是自己的名讳容易暴露身份，还是还没想好要编个怎样的名字，好将罪名扣在哪个替死鬼头上。

见少年如此反应，夜神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起来。只是面上不显，仍一派温和模样，仿佛很有耐心地在等他答话似的。

夜神做得很是谨慎，他的右手早已悄悄将食指与中指并拢，借着宽大的衣袖掩饰，随时准备召唤水系法术。毕竟近来前有黑衣人攻击自己和旭凤，后有母神时时派人盯着自己，不得不防。

就在这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的时刻。

开水嘟嘟却因为想不起自己的名字，而掏出手机开始在各大app中翻找，妄图找出自己的姓名。

而在夜神眼里，这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就像是黑衣人掏出灵火珠攻击自己一般，少年掏出的长方形物什在润玉眼中，也是个富有攻击作用的法器。

见此情景，润玉便不在犹豫，右手轻轻一挥，一道水柱便被召了出来，直冲眼前少年袭去。

应该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在水柱像自己袭来的这短短不到一息的时间里。开水嘟嘟仍在费力思索关于自己名字的问题。

直到水柱兜头盖脸地砸了过来，脑中才闪现出四个大字，吾命休矣！

被水柱的视觉冲击吓得后退了半步，或许是腿部运动带动了大脑跟着一起转动，终于想起了关于自己已经变作鬼魂的猜想的开水嘟嘟， 惊讶了一瞬。

而后，便注视着穿过胸膛的水柱了然地点点头。费力感受了半天，到底是没有疼痛的感觉。

哎，也不知该高兴呢，还是该心疼自己。开水嘟嘟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只可惜对面的夜神却没有感受到少年这般心境。

见自己的法术对少年不起作用，润玉心下一惊，原本自然垂落的左手一转，广袖在空中旋出个好看的影子。

左手推着右手，皆捏了指诀一同发力，那原本仅有儿臂粗的水柱便顷刻间涨了数倍。

只可惜即便夜神的法术增强，但开水嘟嘟如今的状态却天然对法术攻击免疫。

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水柱，虽然确实也不痛不痒，但是这种感觉却还是让开水嘟嘟胸口一凉，只觉得手臂上的寒毛都一个接着一个立起来了。

“额……夜神殿下，既然您这法术对我没什么用，要不……咱们就收了神通吧。”开水嘟嘟的视线随着穿过自己身体的水柱，一直移到正在施术的夜神身上。

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开水嘟嘟一段话说得磕磕巴巴，“那个，一直施法应该也挺……嗯，那什么……费力的吧。”

虽然开水的奉承，在自己看来已经算是极尽狗腿之能事了。不管怎么说，这不就好像是被害人考虑施暴者手疼不疼一样……

然而这话听在夜神殿下耳朵里，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只见一直保持施法状态的夜神，轻挑了一下左边的眉毛，眼神更锐利了几分。

见夜神如此，该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开水嘟嘟在WiFi信号和被攻击的状态中犹豫了一下，果断还是选择扭过头，一溜烟跑了。

今天的运动量对于一个宅男来说实在是有些太大了，更不要说再加上一系列突发情况带来的心理刺激。

好累啊，开水嘟嘟觉得今天一天的经历比过去一千年都多。

只可惜，就算如此努力，他还是无法逃脱夜神的追捕。谁让他虽然免疫攻击，但却仍是个普通人，啊不，普通鬼呢。

别看他累死累活地跑了半天，而夜神只要脚尖轻点，用上仙法那么一飘，就轻而易举地落在自己身前。

“刚才那招是先礼后兵，现在这是什么？老鹰捉小鸡吗……”开水明明是在逃跑，但脑子却也没闲着。

一鬼一神，绕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结果。还是开水嘟嘟体力不支，率先决定放弃。

“停——”开水嘟嘟伸出左手手掌义正言辞的摆个手势。但是下一秒就整个人泄下气来，双手叉腰大口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将气喘匀了，抬头便见夜神施施然地落在自己面前。依照夜神的习惯，手臂缓缓负于身后，白衣自然垂落，连一丝褶皱也无。

开水看眼前人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来不及多思考便脱口而出，“不是我说你，夜神您好歹也是一个神仙，这么折腾一个死去的凡人合适吗？”

话音未落，夜神便笑了起来，只是这笑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颇有深意。

“哦？”夜神定定地盯了眼前气息还有几分紊乱的少年半晌，才开口道，“一个突然出现在天界且还受我一击毫发无损的，死去的，凡人？”

话虽如此，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开水嘟嘟的逃窜，让夜神确定眼前的少年没有动手的意思。夜神到底是没有再掐个指诀召出个什么法术来了。

“这……这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啊？哎！”见夜神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开水嘟嘟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夜神却不回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像是在分析他话中有几分可信。

“不，不就是个名字吗？”开水嘟嘟努力提高自己的声线，来给自己壮胆，“要不就叫我水度吧！”

开水嘟嘟，叫“开水”或者叫“嘟嘟”。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只得两厢结合，从中间取一下。

水度，也不赖吧。水度对自己的取名功力突然又有了信心。

许是终于确定了眼前的少年对自己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夜神敛眉轻呼出一口浊气来，才复又展眉一笑。

“水度仙友，适才你我二人切磋一番，竟然不分胜负。润玉心下很是佩服。”夜神说这话时，端得是仙风道骨的神仙气度。语气、身姿加之神态都算得上是温和有礼，仿佛刚才 一番惊险只是二人作揖问候那么简单。

“这……这样也行。这也太……”无耻了吧。水度自动将话在脑内补全，到底不敢在夜神面前直白得把话说出来。

夜神法力高强，自然是听到了水度的话语。凭他的聪明才智，估计不用猜都知道水度小脑瓜里想些什么。

然他只是眸光微动，不知是不是倦了，到底没有再与水度计较。

“观天色不早了，水度仙友若是无事，那小仙就先告辞了。”礼数周全得直将话语全部讲完，又微微颔首，夜神这才旋身离去。

水度虽然明知自己刚刚躲过一劫，但是为了蹭网，把牙关咬了又咬，还是悄悄跟上了夜神的脚步。

夜神走了几步，水度便落后很多却也亦步亦趋地悄悄随了几步。

察觉到这少年似是跟定自己了，夜神突然停住了前行的步伐，转过身来。转身转得急了，白衣翻飞在空中留下个漂亮的影子。

然而水度却没那个心情欣赏。见夜神似是向自己走来，便只得僵在原地假装自己不存在，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偷看起来，果然见夜神离自己越来越近。

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怎么办。现在回头往回走吧，有些不打自招的嫌疑。若是就这么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又明显不太现实。

挣扎到最后，显然是脑短路了的水度居然掏出手机，开始刷手机，假装没有注意到已然走到自己面前的夜神。

“不知水度仙友，跟着小仙所为何事？”

明明夜神的声音配上表情，很是温暖人心。只是水度此时，却觉得如坠冰窖，一点儿也暖不起来。

发觉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水度只得放下手机。看了眼眼前的移动WiFi信号源，深吸口气，为了蹭网豁了出去。

“夜神殿下，能否让我跟着您蹭个WiFi？”水度一字一句，大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