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内的气氛随着迷宫日益成型而愈发紧绷。
树篱高大而茂密,散发着魔法的光泽与隐隐的危险气息,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吞噬闯入者。
勇士们进行着最后的准备,而城堡的阴影里,另一场无声的博弈也在加速进行。
格劳丽娅与伊戈尔·瓦西里耶夫的接触变得更加隐秘和高效。他们利用清晨黑湖边人迹罕至的时刻,或是夜晚空教室的阴影,交换着信息。
格劳丽娅依照汤姆的指示,不断将话题引向如何利用特定魔法环境“强化灵魂烙印”和“屏蔽外部干扰”。
瓦西里耶夫提供了更多碎片。
他提到德姆斯特朗的禁书区中,有一本名为《缚魂之契》的残卷,其中记载了一种古老的仪式,可以利用地脉节点能量,短暂地“净化”或“覆盖”灵魂容器上的其他标记,强化施术者自身的联结。
但他也严肃警告,这种仪式极度危险,对容器本身的意志和灵魂稳定性有不可预知的影响,且需要极其精确的魔力控制和强大的能量源。
“容器本身的意志……”瓦西里耶夫意味深长地看了格劳丽娅一眼,灰色的眼眸仿佛能看穿她平静外表下的暗流,“往往是这类仪式中最不稳定的因素,也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格劳丽娅将《缚魂之契》的信息带回给汤姆。他如获至宝,虚影在有求必应屋内激动地徘徊。
“地脉节点……迷宫中就有一个强大的节点!净化与覆盖……完美!”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至于容器的意志……你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丽娅。我们是一体的,不存在任何不稳定。”
他自动忽略了瓦西里耶夫的警告,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所谓的“不可预知的影响”,他只在乎结果——将格劳丽娅彻底打上他的印记,隔绝主魂。
他开始疯狂地推演仪式细节,利用格劳丽娅从图书馆禁书区和瓦西里耶夫那里获取的只言片语,试图还原那个古老的仪式。
有求必应屋内充满了复杂的魔法符文和闪烁的能量模型。
格劳丽娅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的大脑封闭术如同最深的海沟,将她的真实思绪严密保护。她一边“协助”汤姆,一边如饥似渴地记忆着每一个符文,每一道魔力流转的路径。
她不仅在看汤姆如何“强化烙印”,更在反向推导,如果……如果她想抵抗,如果想在关键时刻干扰这个仪式,突破口会在哪里?
“容器本身的意志是关键……”瓦西里耶夫的话在她心中回荡。
与此同时,她并未放弃对主魂那一丝联系的试探。
她发现,当她身处城堡某些古老、魔力浓郁的地方,例如密室附近,或者有求必应屋本身,并且汤姆专注于他的推演时,她与主魂那道狂暴联结的“信号”会稍微清晰一丝。
虽然依旧模糊,充满了令人不适的贪婪与毁灭欲,但这证明了一点:主魂的存在是真实的,并且他与汤姆一样,渴望着她。
这让她意识到,她或许并非完全没有筹码。她是一个被争夺的“战场”,但战场本身,也可以影响战局。
一天晚上,汤姆沉浸在一个复杂的符文组合中,格劳丽娅悄无声息地调动起一丝微弱的魔力,不是汤姆的黑暗力量,而是她自身更本质的、属于“格劳丽娅·塞尔温”的魔力,轻轻触碰左手疤痕中那丝属于主魂的、灼热的悸动。
没有传递任何信息,只是一种纯粹的、试探性的接触。
瞬间,疤痕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仿佛沉睡的凶兽被轻微惊动。一股狂暴、混乱的意念顺着联结试图涌来,充满了饥饿与愤怒。
格劳丽娅立刻切断了那丝魔力,大脑封闭术全力运转,将一切异样压了下去。
汤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从推演中抬起头,魔眼般的视线扫过她:“怎么了?”
“没什么,”格劳丽娅面色如常,甚至微微蹙眉,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只是觉得这个符文序列对魔力的消耗比预想中大。”她指向汤姆正在研究的一个复杂节点。
汤姆审视了她片刻,似乎没有发现破绽,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符文上。“嗯,确实需要调整。看来需要更稳定的能量引导。”
格劳丽娅内心微微松了口气。这次冒险的试探让她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她可以主动、轻微地触动与主魂的联结;
第二,这种触动极其危险,必须慎之又慎。
她就像在刀尖上跳舞,一边迎合着汤姆的计划,记忆着他的每一步,寻找着可能的漏洞;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另一个更危险存在的底线,试图在两大黑暗力量的夹缝中,为自己窥探一丝渺茫的主动权。
瓦西里耶夫再次传递来信息,这次更加隐晦。
他提到,卡卡洛夫似乎找到了一本笔记的残页,上面记载了一种非常古老的、用于“稳定撕裂灵魂”的魔法材料,据说只生长在魔力极度纯净与极度污秽的交界之地。卡卡洛夫对此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甚至私下里派人去打听这种材料的踪迹。
“稳定撕裂的灵魂……”
汤姆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格劳丽娅能感觉到他意念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有嘲讽、有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
格劳丽娅将这一切默默记下。
卡卡洛夫寻找的东西,汤姆的渴望,主魂的状态……这些碎片在她心中慢慢拼凑。
她不知道最终会拼出怎样的图景,但她知道,信息越多,她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生存下去的可能性就越大。
迷宫静静矗立在夜色中,等待着勇士,也等待着阴影中的博弈者。而格劳丽娅,这个被双方视为关键猎物的女孩,正在无声中,编织着属于自己的、极其脆弱的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