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从屋檐垂下来的雨帘,封瑟淡淡地对前来照顾保护上官透的无命说:
“他就交给你了。我给他吃了忘情丹。但我怕影响他的脑子,药量下得并不重,我不确定他能忘记多少。不过,时间总归是最好的疗伤圣药。只要过了最痛苦的时刻,相信,他不会再有不好的念头。你……帮我好好照顾他。”
其实,无命接到的命令只是送信和暗中保护,封瑟的做法也令他吃惊和不解,心里又有说不清的滋味,但看看不远处静立的云鹤道长,又说不出什么说来。
云鹤道长的武功已臻化境,有她在这里,无论是谁都无法违逆她的意志。
“丰公子……无命……遵命!”
“还有,我给两位师父都写了信,连同屋子里我整理好的一些医书,请你找人帮我送给他们,带上一句话:弟子不肖,辜负师父深恩。”
“此外,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不成体系,想到就写出来了,我也不知道该交给谁,你……”封瑟犹豫了一会,道,“带给国师大人吧。”
“是。”
交待完,最后看了一眼屋子里睡着了也皱着眉头的上官透,封瑟毅然转身,脊背挺直,走进铺天盖地的大雨之中。
……
回京的路上,封瑟对云鹤说:“道长,也许你很信尊师的玄学那一套,可是我不信。”
“你想怎样?”
“没什么,只是想死得更有价值一点。”封瑟心中在打鼓,他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但他不能露怯。
“哦?”云鹤颇不以为然。
“道长,当今之势,只有鲁王和皇帝死了,太子立刻登基,才能迅速平息中枢之乱。此后,就算天灾不可解,但只要人定,必能胜天。您说呢?”
封瑟这话切中要害,云鹤赞同道:“不错!贫道此行,本也存着借尔头颅,让皇帝与鲁王共赴幽冥的打算。”
封瑟不以为忤,反而欣喜道:“如此,道长可愿与我击掌为誓?若能完成此愿,就算要我下油锅,我也心甘情愿,绝无怨怼,可若您做不到……”封瑟笑了,这一笑天真漫烂,就连大雨也遮不住他脸上的容光,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残忍狠毒,“不知我若心有不甘,化成厉鬼,能不能让这灾害来得更猛烈些呢?水灾、旱灾、冰灾、雪灾、蝗灾、瘟疫轮翻来一遍,也不是没有可能啊!道长,您说呢?一遍不成,两遍三遍也行啊。大荣底子厚,想必经得起折腾。”
轻松愉悦的口气说着这么残酷罔顾千万人性命的话,让人遍体生寒,莫名地就从心底里相信,若不如他所愿,那些可怕的事真的会发生。
云鹤一代高人,活了几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不会因他一句话就受威胁,但因为出身玄门、师从前任国师,事关风水气运的东西,她是深信不疑的,听到封瑟这样说,她也不得不慎重。
“丰少侠言重了,贫道必不会让丰少侠的义举白白浪费。好,你我击掌为誓。”云鹤慨然同意。
刺杀皇帝和鲁王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对云鹤来说都不难,她甚至可以做到全身而退,难的是要同时杀死这两人,这就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同时俱备。
而那一场赴死的祭奠,正是可以让天时、地利、人和同时俱备的最佳时机。
这一老一少,一道一俗,在滂沱大雨中,击掌立誓,从此奠定了整个王朝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