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他人一样,张炽也不可幸免地被神龙亘古灵能破的力量所击中,进入了意识。而意识中,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妇人——也正是他的母亲抱着一个孩子站在外面雷雨交加的野外;而旁边则是一个中年男人,也是他父——不,从张寒敢将他们母子俩逐出的那一刻起,张寒便永不再为他的父亲了。而张寒的身边也站着两三个婆娘,仿佛看戏的观众一样逍遥。
“张寒!你纵然将我逐出,但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他不是我与外人所生,他确确实实是你的骨肉啊!怎么,你为了权力,连骨肉亲情也不顾了吗?”张炽的母亲悲愤地问。
“呵,我的骨肉?如果他真的是我的儿子,那为什么他身上会流露出火焰的气息?我们家族一直以圣洁的寒冰,绝对的水属性为元灵,怎么会出现一个这样的火属性的孽种?”张寒毫无感情地回答道,“如果不是看在你与我为结发夫妻的脸面,我一句话便可处死你这个淫妇和那个野种!现在,我只送你一个字,滚!”
“就是,快滚,怀了外面野男人的野种还想玷污我们老爷的血脉?”“老鸨,别多嘴了,你就是怀了野种!”旁边的妇人起哄般叫道,像仗势欺人的狗。
张炽母已无话可说,她知道自己既已惹上不白之冤,而张寒已听不进任何话语,于是,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进入到相对幽静的山林之中。而张炽看到这些,心情变得十分压抑,曾经熄了很久的火此刻再度焚烧了起来。然而事实却告诉张炽,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另一幕,张炽被几个高个子的人堵在了一个角落,周围走过路过的人甚至都没看到他们两个,即使见到了,也视而不见,更有甚者则前来观赏,仿佛那不是一场暴力,而是一场猴戏。
“我怎么了?凭什么把我堵在这儿?放我出去!”年幼的张炽让此时正在观看的张炽内心一紧。
“老大,今天比武怎么输了?”
“哼,对面耍了歪招才赢的。好了,不提这烂茬了。小子,今天哥哥们心情不好,想去喝喝酒,借点钱给哥哥们花呗?”
“我,我哪儿有钱?”
“撒谎。上,给我搜!”众人直接盖了过去,拳头和脚如同雨点一样朝小张炽砸来。小张炽连忙抱头防守,可仍是被揍得鼻青脸肿。在厮打过程中,有人扯掉了小张炽破破烂烂的上衣,然后发疯般的抖了好几下,发现里面一个子儿都没有的时候一把扔到了一旁:“切,什么破烂。”然后对老大说:“老大,这小子确实没什么钱。”
“为什么抢我上衣!”小张炽由悲转怒,直接用尽全身的元灵召唤出了一把——匕首。真的,仅凭那块冰玉石给予的力量,太少了,而冰玉石又封锁了他火属性的力量气息,虽说不会被发现,可这也让张炽无法放出火属性的元灵来。
“敢召唤元灵?咱们也来,教他做人!”遂即,几把冰剑便砍在小张炽的身上,将他砍得遍体鳞伤。众人发泄完后一脚踩向小张炽的脸:“小子,明天不想这么挨打的话就准备好钱,懂了吗?”说完便扬长而去,看客也都看完了自己想要的之后离开,只剩下浑身是伤的小张炽躲在角落低声哭泣。
而此时的张炽已陷入沉默。这些他已经经历过,然而即便再次回头看这些场面的时候,他却仍是控制不住的沉默。至于悲痛,他的泪似乎曾经早已流干,更何况这只是朝“花”夕拾,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理由。然而,张炽眼前的一切却在悄然告诉他,没有最痛心的,只有最痛心的。更可怕的是,这是张炽的亲身经历。
“开饭了!”大厨叫道。瞬间,全剑派的人全围了过去,争抢白白胖胖的刚出蒸笼的馒头。小张炽毕竟因为力弱因而被挤倒,幸好他躲在角落,才没被人群踩中。而当小张炽看见人群皆已散去时,笼屉上还有几个馒头,毕竟掌勺的可做足了可以全剑派人吃饱的量。
可是,代表正义的大家怎会让张炽这个怪胎吃到东西?遂即几人走出,用衣服包了馒头,将那几个馒头全部带走。小张炽见状冲了过去:“你们干什么?这是我的!”
“上面又没写你名,谁说这是你的?”其中的一个无赖般说道。
“可我还没吃到,你们就把剩下的馒头全都拿走,我明明记得你吃不了这么多!”小张炽针锋相对地回道。
“哐”地一拳,把小张炽直接打倒。那个打人者威胁般笑着说:“小子,这馒头是给人吃的,不是给怪胎吃的!”
“胡说!我哪儿是怪胎?”
“没爹没娘的孤儿,实力全剑派最后一名,平时像个哑巴,你不是怪胎,谁是?”另一个傲慢地说。
“没必要和妖孽浪费口舌。打!教教他规矩!”遂即两人扔了馒头,抓起张炽的衣领就是一拳,接着,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或者说根本就没人下命令,旁边看戏的众人便围了过来,能打的上去参与霸凌张炽的脚步,不能打的则站在一边喊叫助威,仿佛在看决斗赛。
最终,张炽遍体鳞伤,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众人也打累了收了手,临走前不忘把所有的馒头全踩一脚——不能饿死他,怕他若是没吃的饿死了便找不到好沙袋了。张炽在休息了少许后抓起那些馒头,左右察看。虽然已被鞋踩得稀烂,但勉强能吃。张炽闭上眼,忘掉之前发生的一切,张开嘴便要朝那个烂馒头咬了下去——
“不要吃别人踩过的东西,这是我留下的,送你了。”一个女声在张炽耳边传来,随后,当张炽睁开眼时,他身前留下了一个白白净净的馒头,而那个女声的主人却不知去向。张炽趁那些垃圾尚未回来,抓紧时间吃下了那个馒头。,然后夺路而走。
过了许久,张炽才知道当初送他馒头的女生叫张雯,是个厉害的角色。张炽本想去答谢,但又因为面子的问题姑且放下不谈。张炽在外看着曾经的那个善良的自己,不禁内心悲凉。曾经他以为张雯会成为他生命里的那一道光,而现在的他明白,张雯不过内心还有少许人性而已。
然而,张炽自己还是要去面对更多的曾经自己身上发生的惨剧,刚才的那一幕即使再惨也不是最后一场。而张炽内心防线彻底崩塌的还是这一幕。
“张炽,你这个野种,怪胎!你居然在这里潜藏了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到底有何居心?”一句色厉内荏的话传来,张炽也听得出来,没错,就是张寒,这一次,是成人礼上的试炼,自己爆发出火焰力量将周围人打倒,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而张寒一来想用这个小废物壮自己长子之威,二来想欺负他,却没想到被瞬间打脸,便侮辱张炽是孽种。
“我是野种?呵哈哈哈哈!”张炽苦笑道,“懦弱卑鄙的家伙,居然还有资格来责骂我,真是滑稽!”张炽轻蔑地看着张寒。
“我懦弱?我卑鄙?”张寒怒起,不过张炽看得出来这更多的则是恐惧,“诽谤,诬陷,含沙射影!张炽小儿,我劝你乖乖交代自己身后是什么势力,兴许我们还会放了你!”
“曾经,张寒与张晖同为兄弟,兄弟二人扫平一带的山贼草寇,后凑出资金,建立了本剑派。”张炽这时转过头去,像发言一样对下面的人说,“原为张晖的炎晖与张寒的寒霜一起创立的剑派,但兄弟俩却为剑派的去向发生分歧,张晖认为剑派应独立自主,而张寒却执意要投靠某势力。兄弟二人不睦后,张寒便有一日毒死张晖,将炎晖剑派的人尽数杀尽,男女老少均不放过,这才有了今天的寒霜剑派,沾满炎晖鲜血的寒霜剑派!”
众人听完,议论纷纷。“张寒!你不愿自给,懦弱!你为了独吞剑派投靠他势力当狗,不惜杀害自己的亲兄弟,卑鄙!”张炽破口骂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注定活不久!”
张寒听完,头皮发麻,头上直冒冷汗。情急之下,他下令:“传令!杀掉张炽!谁若取得张炽项上人头,赏金一万!若活捉,拜为剑派五当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命!”众人听完了之后,便争先恐后地召唤出元灵,浩浩荡荡的朝张炽压了过来。张炽本就因曾经他们对己的态度仇恨万分,此刻解放力量杀他们更是毫无顾及。很快,十几具尸体倒在张炽的身边,张炽身上的褐衣被染红,但他们攻击的步伐仍未停止。
张炽见状,只得一边打一边往门移动,且战且退,直至退至门边时,张炽当机立断,两刀将门劈碎后夺路而走。而后面,刚才一直躲在别人身后的家伙们此时却第一个冲了出去去追杀,当然最后结局即为——他们的脑袋与身体无一例外地因为张炽而分离。
外面的张炽看完了一切,表面上虽然还很平静,内心却突然翻腾了起来。一件,两件旧事可能无法触动他,可是越来越多的以前的事情揭露了出来,比揭疤还疼。张炽攥紧双拳,内心已经为了一个问题被搅得天翻地覆:自己与苍穹六战士一起拯救世人,究竟值不值得?
“我的朋友,你终于肯在心里问这个问题了。”
“谁?谁在那里!”而且张炽一下便听出了不对劲儿:与我的声音如此之像,简直就像是从我的嘴中说出来的一般,可我不记得有谁与我的声音如此之像,难道……
“跟着他们,提升力量,我并不反对,毕竟,无论何事想要做到都需要拥有力量。但是,你去守护这个伤害了你的世界,这合理吗?”那个声音不回复张炽说的话,说道。
“合理。”张炽说,“若非他们以宽容与善良对我,我也就会就此沉沦下去,变为老死在天罗学院里的一只蚊蝇。也正是因为他们,我的生命才拥有了价值!”
“呵,价值?”那个声音嘲笑说,“难道你的朋友与你交往,是看你有几分价值吗?”
张炽一下子陷入震惊,曾经他的信条土崩瓦解。“曾经的你,受尽屈辱,被人当出气筒打,被人怪胎野种那样骂,就这样的世道,你,还愿意去守护它吗?”
“我……仇人死尽,愿……愿意。”张炽声若蚊嗡。
“仇人死尽?这就是你的理由?”那个声音又开始了嘲讽,“若非愚昧世人,你也不会性格低沉至此。我太了解你了,你小时天真善良,脸路过的蚂蚁都不愿意踩。可为什么,你从一个一条生命都不愿伤害的孩子变成了如今阴冷暴戾的想要灭世的剑客呢?为什么呢?”
张炽一下子呆在面前,“活活将一个孩子彻底逼疯,使其陨落。呵,多么可笑的故事!张炽啊,我的傻老弟,这就是你想守护的天下!那个曾经把你打得骂得遍体鳞伤的天下!”那个声音大声地讲述着,而张炽并未有过丝毫的顶嘴,因为,这是事实。
“如今的这个天下,真可谓是遍地都是污浊与腐朽。唯有将其用火焰焚尽毁灭,才可让所有的浑浊全部被消灭殆尽,才能真正意义上保护更多像你这样的孩子不被污染,方能使他们可以幸福,这才是真正的你心里认为的拯救天下,傻瓜!”
“毁尽天下?那……那我们……也将无立足之地,而我们即使名称为神,本体仍是人。若全部将之清理,我们,何以立足?”张炽问,“而且我感觉李孛一倒,恶人便因而变为了捕风捉影般的存在,因此……因此……”这是张炽内心差不多为最后一道防线。
“张炽,好兄弟,苍穹六战士皆评价你为谨慎稳重之人,这为何会胡言乱语呢?”那个声音说,“倘若恶人已尽,那为何你们拼死拼力守护了天下后,学生们一见你们失去了力量后便中伤你们?势利眼何时会缺人?张炽,事已至此,你又为何用谎言欺骗自己?那样只会掩耳盗铃。还不如接受我的力量,与其虚伪地去当拯救天下的却因没有了力量而惨遭辱骂的救世者,还不如去当那屠灭世间恶徒,活得痛快的灭世者呢!”
“好,我接受你的力量。”张炽睁开眼,眼露凶光,“只是,足下是何人?还请见一面。”
“好兄弟,我就在你面前。”遂即,一个“张炽”便在张炽的面前出现。张炽看了一下,竟发现他与自己长得这般相像若不是在幻境中张炽还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你自己说过的事,还请勿反悔。”“张炽”笑着说道。
“我接受了你的力量后,究竟,该做什么?”张炽问。
“明知故问。”“张炽”说道,“你生来并非为济世润人的水,而理应为焚天熔地的火。你心里虽说有着这颗种子,但仍被爱包裹着,久未成长。然而,世间的阴险,人性的恶毒,将你推向了另一个极端,你本没做错什么,可它们偏偏就把你这股想要温暖他人的火推倒,使其变得只可焚尽一切,而无法用以暖人。兄弟啊,曾经那些伙伴将你救出,让你重新捡回了自己善良的内心。”
“可是,世间会允许你的善良现世吗?善良在这个陈旧不堪的世间只能沦为弱者掩饰自己遮羞布,而且即使我不说,你也不会去放弃自己的那份善良,至少是对你的同伴而言你愿意展现你的善良。那么,若想保护好善良不被污染呵侵蚀,那么只有一种办法——杀死会污染你的善良的来源。至于更多,我也不便多嘴。”
确实,以前的自己,单纯,善良,朴实,稳重,而来到剑派后,一切都变了——自己心里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周围人的欺凌殴打是“肥料”,那些人的嘲笑辱骂是“水分”,而全剑派似乎将他当作一个不存在的人,而这即为“阳光”。
三力同施,这粒种子不想生长都难。而逐渐的,他憎恨这些学生,终于得到了机会对他们大开杀戒,但最后不得不流亡一方。后来,他又来到了天罗,而天罗与曾经的剑派里人简直一丘之貉,同样的将他联合抛弃,如若敝屣。
曾经的那颗善良的内心,可能早已被腐蚀大半,只剩下少数面向六战士,五战神与院长,还有五位小战士。最后,自己做了最后的一次尝试,然而世人不思感谢——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反而在他们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的时候大肆嘲讽,仿佛他们能活下来靠的是自己一样。不是他不愿出手,奈何世人病入膏肓,救之,何益……
张炽掐死了自己心中善念的喉咙后,说道:“来吧,我愿意接受你的力量,并用汝之力量焚尽这个污浊的天下!让所有负我之人感受烈火之痛楚!”
“你成功了,兄弟。”“张炽”用手里的青龙刀一指张炽,遂即一股力量便从刀中飞出,冲向了张炽的眉心。最后,张炽便完全处于这股力量的沐浴之下。如果说孙霄与徐凌他们还有抵抗的话,张炽则是完全放弃了抵抗。
而外面,张炽自己也浑身邪气频出,看得圣影神龙与赵圣心惊肉跳,因而他们俩第一眼看向张炽,下一眼便瞄向吴岚。而且圣影神龙看着此刻的六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但就是说不出来,于是便只有继续看,想找出更多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