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来了,西风呵,春日怎能遥远。”可正如诗人化作竖琴,与西风共奏出深沉的秋韵,革命胜利的希望势如破竹。那是否也能说明她能够破出困囿自己的笼,推翻从前强加在她身上的重负荆棘?
艾玛看得入迷,逐渐暮色余晖也翻阅书页,她听见金属门框推拉声,抬头把不堪倦意尽数打捞进绿湖。差不多是24小时,艾玛终于等到杰克回来,他的乌发凌乱得透出烟酒气味,猩红的双眼布满血丝,白手套里似乎捏着什么。
他整宿未眠,因为现实与梦乡都被年深月久的苦痛割裂得无望。找不到栖息处,他就只能选择第三种解法,即是令自己恸醉过去,结果被清醒地拖入水中濒死挣扎。
望见她身旁的郁金香,话未出口,喉咙就率先干涩:“您在这做什么?”“只是在看书而已,刚好等了很久,一直有问题想问您。”杰克对她淡漠的神情感到疑惑,但转念一想,小杜鹃偶尔会反抗也很正常,学着他的眉目来报复他曾经的冷酷。
艾玛将诗集放在花圃,脚尖踩在石板,逐步逼近狼狈萧条的他。杰克莫名心绪不宁,他缄默地低垂着眼与她对视,被落拓的绿焰攀附颧骨。像飞蛾扑火,只为把满身烈焰回击他。
“所以我的用处,就是您在实施报复时,引诱别人上钩的诱饵,对吗?现在花店归您所有了,我就彻底成为那颗废棋,可以随意丢在箱底,等有需要再拿出来,重新摆上新的棋局。”
“我不在乎您如何利用我,但您总不能破坏我最基本的生活运行吧?”让她行走过的每寸土地都分崩离析。
泪光被压抑的青色怒火吞噬,委屈与不满最终释负爆发:“我告诉您家乡的故事,给您的复仇提供方向,您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也是这句,在冬季荒芜的旷野雪上加霜。他们如履薄冰,共同行走在同一湖心。
“……?”杰克沉默后冷笑声,极其刻薄。
“……这确实是个完美的、能够榨干您所有剩余价值的做法,感谢您的提议,我采纳了。”最后他悲愤交杂,顶着被烈酒浸润得沙哑的嗓子回复她。原本诛肌的苦难快要将他击溃,谁曾想,最后刺向他的那把,他留下的匕首,竟然就是她自己。
“您在别人眼里不就是块丰腴膘肥的羊肉吗?”
杰克说完,漠视地绕过她,全然不理会艾玛丰富的表情,话里似承认,又似暗示。但他从不解释。
故事在脑海中延伸出新的平行线,执拗地撞碎构想好的框架。温蒂说的没错,复仇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也许,目标并不是“温蒂·艾劳拉”。
她幡然醒悟,惊恐地想要去追上他疲惫的背影,可房门毫不留情地被关上,她踉跄止步。她停滞在他房门前,才发觉刚刚他关得动作,很轻,很轻,像耗尽最后一丝体力。
杰克佝偻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把掌中的两张车票扔到角落,那股厌腻感再次折磨他,仿佛置身在一场久睡不醒的噩梦。在推开院门前刻他特地调整心情,不想影响这位本就不幸运的姑娘,却可悲地被她肉眼可见的破绽百出的枝条穿透胸膛。
来自收养家庭显而易见的阴谋,那时他泡在纸醉金迷的酒馆里不知昏昼,结果这都能被她愚蠢地归咎在自己身上。好吧,好吧,他就是天生的恶人。
视线模糊,他拿出那根雪茄,扣响打火机点燃。
那火焰微弱,却似不败的挣扎。
烟雾,威士忌,尼古丁都成了刻印在灵魂里的罪愆,痕迹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