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宁，你来干嘛。”路垚的无聊变成了郁闷，他不大想在这时候看见这位大小姐。
他随手拿过一件案宗，眼也不抬地说，
“不是说今天有个采访么，怎么晃荡这来了？”
白幼宁见路垚语气不善的样子也不生气，两步来到他跟前，歪着身子看他翻看的案宗，看了两眼，好奇地说，
“这是那个校长坠塔的案子？”
看了就知道，还问。路垚翻了白眼，懒得吐槽。
白幼宁倒是很八卦地绕有兴趣的样子，故弄玄虚，
“我这有个和这个案子相关的小道消息，想不想听。”
“不想。”路垚走马观花，翻看的也算认真。
白幼宁不肯罢休，摇着路垚的胳膊，
“你想嘛，这还和你有关呢？真不想听。可是楚生哥特意瞒着你的事情。”
路垚面上还是不情愿的样子，眼神倒是有几分好奇，
“那行吧。”
白幼宁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表情很是丰富，
“这个案子，抓了胡伯伯的亲外甥，他这个人比较护犊子，江湖上有名的认情不讲理。开罪了他的人，大多在上海滩就没得混。”
路垚手中把玩着派克笔，点点头，
“那倒是挺有江湖大佬范儿的，你爹也这样吧，要是有谁招惹了你，别管有理没理，都得尸沉黄浦江了。”
白幼宁瞪了他一眼，接着说，
“胡伯伯可比我爹胡搅蛮缠。你以为他外甥这事就这么轻飘飘揭过了么？”
“不然他还能怎么样？”路垚犹豫着问，“没听说这事之后有劫狱的。”
白幼宁白了他一眼，狠狠地鄙视了一番他的智商，路垚竟没得话说。
“这是法租界，帮派之间有什么摩擦，自然有江湖规矩，火拼什么的都有个章程。”
白幼宁继续兴趣盎然，
“但是劫狱得打通工部局，还得买通几个洋人。胡伯伯做的就是去走动工部局了，被洋人趁机弄了个码头。”
“那谁弄出来了？”路垚很吃惊，上海滩大佬这么操作不见的稀奇，但乔楚生竟然一点儿也不知情，不对，可能……
还没待路垚给乔楚生定个同谋的罪名，白幼宁就干脆利索地否决，
“没有弄出来，洋人坑了胡伯伯的码头，人也照样给处以极刑了。胡伯伯吃了哑巴亏，自然不干，在洋人参股的工厂闹了一通，洋人也损失了很多钱。”
路垚听着怪没意思的，这种帮派和洋人的纷争一直是有来有往，才有了现如今表遍上看似平衡的状态。
白幼宁看他开始兴致缺缺的样子，话音猛地一个顿，
“但是……
路垚抬头看着她。
“据青龙帮的内部消息，在恰当的时机阻止胡伯伯把人给弄出来的是楚生哥。”
路垚听着，先不说她这个消息是否可靠，乔楚生身为探长，自己亲手抓的人，没经他的同意，就轻而易举地把人给弄出去，是挺没面子的。
但转念一想，胡竹轩和白老大也有生意来往，乔楚生这么干，是不是太得罪胡竹轩了。
白幼宁看着路垚沉思着也不接茬，面儿上有点不好看，
“喂，你还想听么？”
“想想，你继续。”
白幼宁见他如此敷衍，语气失了原有的激动，快速说到，
“这个案子一结案，楚生哥就亲自去给胡伯伯请罪了。一副大义凛然不肯作罢的架势。胡伯伯和他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江湖人晚辈开罪长辈，又是有交情的面儿上，都会先过礼。”
“什么意思？”路垚还是第一次听这些。
“就是自己划一刀或砍手什么的。像楚生哥这个辈份儿应该就是在身上划一下吧。
但楚生哥向来不屑在这种事上糊弄，应该就是实打实狠狠的划了自己一刀。之前他去码头救你受伤，我陪他去医院，看到他胸膛上的伤疤了，直接横着这么一刀，那伤疤一看就是最近的。
后来我抓专门问了跟在他左右的跟班儿，知道这是在他独自去会胡伯伯之后受的伤。”
路垚听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回忆着，在办这个案子的时候，乔楚生就比较严肃，自己说要对嫌疑犯动刑，是斥责了自己几句。
审理案子时也不大积极，主动权完全交给自己，虽说也是完全不干涉，但情绪不高也是真的。
结案也不高兴，嘴里念叨着怎么给胡竹轩交代。
清楚那次会有些难办，帮派的事乔楚生处理起来虽然会为难，但是也算是他老本行，只要不是直接要了白老爷的名，他这一腔蛮勇，自是不会退让。
但不承想会是这么个礼法，想想还怪疼的。
路垚眉头皱得越发的紧，貌似他胸膛之处也开了一刀，鲜血横流。
他不自觉用手紧了紧胸前的衣服，莫名惆怅起来。
白幼宁毫无所觉，说起乔楚生这般遭遇，继续滔滔不绝，
“楚生哥的意思就是，梁子既然结下了，那么对方怎么还击，这边就得接着。
该强硬就得强硬，江湖上都是讲究各凭本事，若是示了弱，被人抓住了软肋，就只会任人拿捏，会输得很惨。“
“楚生哥很少这样。我爹以前就说，楚生哥做事给人留余地，江湖上大家都爱讲个情面。
虽然这次的确是胡竹轩想挑战法理，挑衅了楚生哥这个探长的底线，但是他这次做的真的是毫不含糊，也没提前跟我爹吱一声。
就像是真怕胡竹轩捏着什么致命软肋似的。”
本是随意猜测，这话入了路垚的心里却掀起了巨浪，竟让他心跳快了许多。
有许多时候，越是深藏于深处的痕迹，一不留神有了宣之于口的机会，就恨不得要把人的七情六欲给吞噬得渣都不剩。
上海滩乔探长只是担了个官名，这些个大案重案都是他路垚帮着破的。
上海滩谁又不知道，乔探长是白老大的左膀右臂，胡竹轩自然不会轻易动他。
那么一开始胡竹轩想要教训的人应该是他路垚了。
乔楚生没有迂回赔罪胡竹轩，而是强硬做派公然叫板，一点不给大佬面子，怕是就是要把仇恨引到他身上。
后来依然不肯退半分，就是要妥妥的 把胡竹轩的目光，仇恨死死拽在自己身上。
乔楚生所做的这一切，护着的人，是……
如果说有什么能言不敢言，也许就是路垚
现在这般境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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