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太昊宫放出了“武安君”闭关的消息，神界一时竟松泛起来，执守九重天的守界者也都偷摸着去了人间看戏去。

　　万古执棋的手一滞，愣了一下，轻声重复着仙侍的话，“武安君当真闭关了？”万古主宰居住在第三重天之上，与九重天相隔万里，太昊宫的消息要传到此处多少还是要费些时间。

　　“正是。”

　　万古眼中讶异未消，须臾就反应过来将棋子放了下来，“既闭关了，你派人送去些桃花酿去，她向来好这一口。”说罢站起来身来，往外走去，抬首不知在望着什么，万古其实不怎么老，也不怎么丑，身姿颀长，面若冠玉，一身浅色衣衫奕然若神人。神界流传着武安君钟情于主宰，却也是有些来头的。

　　“主宰既也对君上有情，何故还要往昶陵苑中送人呢？”於安低垂了眼面露不解，真心诚意的问万古。於安乃是自小就跟着万古的了，一路陪着万古踏上主宰之位，奠定神界大业。

　　万古愣了一下，好像也很讶异为什么於安也会说出来这样的话，咧着嘴笑了一声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竟也透出几分清朗无邪，“於安，连你也以为她喜欢我？她那样的人，杀业累累，只要她想她便随时能将我推下主宰之位，心中全是煞念岂会爱上什么人，一生注定与寒夜为半，以剑为友。”

　　於安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万古，想说些什么却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得出口。最终於安也只是跪下来行礼应声，“诺，於安知道。”

　　万古轻“嗯”了声，看着这高高在上就寂冷浩渺的神界，一拂衣袖间气势惊人。

　　润玉收到万古送来的桃花酿，是有些讶异的，洪荒史册中的武安君耀眼夺目，有她出现的地方便能荡尽邪魔，海清河晏，无悲无喜无欲无求而心怀天下，如神佛般悲悯万物又有雷霆手段……因此初知晓了这具身躯的赫赫战功之时，润玉只觉得惊骇而胆寒，既为了这么一个位高权重又功德盖世的女子而惊骇，却又胆怯着自己占了武安君的身躯只怕会很快被发现丢了性命，但是日子越长，润玉却越觉得这个女子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半年了无人发现武安君早已换了个灵魂。

　　——没有亲人朋友，没有爱人孩子，孑然一身，他日身死也不过是史册上轻飘飘的一句话，是别人口中简短一句“武安君，崩逝。”

　　润玉驱散心中阴霾，抬手一挥袖仿佛也在驱散着心中阴沉沉的气息，几坛子桃花酿错落有致的放在了桌上，润玉一时兴起取下酒封。酒韵绵长，芳香扑鼻，倒酒浅抿，一派动作行云流水，指节修长纤细，月光静静的洒落下来抖落一树婆娑，润玉坐姿板正极了，是和武安君截然不同的一种板正。若说润玉是极雅又正的典范，那么武安君便是恣意风流的巅峰，偏她恣意着也是沉沉的压出一股子拒人千里外不容人靠近的气势来，叫人胆寒。

　　“君上，怎的忽然决定闭关修炼，太昊宫又一个侍者都不留，意柳岂能放心。”意柳一身浅淡的水碧色衣衫，极是素雅，唯有一双眼妖媚多情，唇一挑妥妥的勾人心魄的狐。涂山意柳和涂山意欢乃是亲姐弟，性格脾性其实差不了太多，只是因着一个浪荡放纵一个惯会克制。

　　润玉本能的觉得此事有些诡异，“意柳仙上胆子愈发大了，未经召唤私入太昊宫，该当何罪。”润玉本人的性子其实要和婉温软的多，担得起武安君真心诚意评论一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人，自然不会太凶，可惜拘在了武安君的躯壳之中强自做出一副凶狠易怒的模样。润玉身为男儿身，偏偏落入女儿家的身躯中，被男子纠缠着，自是落不出来什么好面。

　　今日今时的意柳仿佛也别有不同，径直走过来站到润玉面前，端着一坛子桃花酿咕咚咕咚就开始痛饮，仿佛是在发泄着什么。酒至正酣，眼中迷梦，意柳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润玉，“三千年前我在晋神大典第一次看见你，红衣墨发，极艳极美，你就那么随意的坐在高台之上，手撑着头面色平静，当时只觉得不过是个平凡古神罢了。散场之时我无意迷了路，再见到你，你单手提剑极淡漠的随手一划，满树梨花洒落下来，梨花洁白如雪，飘摇着飞舞下来，有一簇极动情的落在肩上，红衣艳丽却偏偏落在了满地梨花中，我亦不知是梨花衬得红衣更艳丽多姿了，还是红衣赛得梨花更柔美素雅。你好像有些讶异，指尖轻轻将梨花拂下。那一个场景，我千年未忘。”

　　润玉愣了一下，心中微动，惊鸿一瞥，意柳至今不敢忘怀，只是……润玉始终还是个男子，对同为男子的意柳始终还是避之唯恐不及。

　　不知是酒劲儿上头了还是什么，意柳说得更动情，眸中缱绻情意全然显露，“君上，你总是这样冷情，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难过……”

　　润玉虚虚的扶了意柳一把，打断他的话，“你醉了，我派人送你回昶陵苑。”

　　意柳拂开润玉站得更远了些，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昶陵苑？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昶陵苑，昶陵苑中的人好多，多得让我厌烦，你总是这样，好像爱着昶陵苑的所有人，却又好像谁也不爱，都不过是你发泄欲念的玩意儿。”意柳克制了三千年，隐忍了三千年，看着昶陵苑中的仙上来来往往，有人不守规矩被武安君杀了，有人因着一张面皮被抬了进来……循环往复间反而让昶陵苑的仙者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让意柳难以控制。

　　润玉低垂了眼，对此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吩咐仙侍进来将意柳送到昶陵苑去，临走的时候，润玉才对意柳说了句话，“意柳仙上若是不喜昶陵苑，那便回涂山吧，回到你家中去。”

　　意柳整个人都僵住了，失魂落魄的由着仙侍带着回去了。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润玉没来由的想起来这句话，想起来从前在锦觅面前卑躬屈膝百般讨好的自己，如今想来也只觉得讽刺。自己之于锦觅，就如同意柳之于武安君，昶陵苑数百仙上，不过是多他不多少他不少，除了好生养着之外其他也再没有什么别的情分了。自己之于锦觅亦是如此，不会多一分情，多一丝爱，不过是关怀旭凤之余多剩那么一星半点，自己也如同意柳对武安君一样奉若瑰宝，视若神明……润玉蓦然叹了口气。

　　“呃……”润玉忽然心神大乱，身躯中有什么东西极速的流逝着，灵脉中血液激荡，逆流着冲击脆弱的灵脉，幸而武安君的身躯灵脉宽阔是常人数十倍，即便是神力倒转血脉激荡竟也没能将灵脉冲破了。但是……好痛啊，痛得离谱，此前剜角刮鳞也没有这样痛，受天刑也没有这样痛，灵脉中的没一丝神力都在暴涨着汹涌冲击，誓要把这血肉之躯撞个稀碎，加之血液也蒸腾着激荡着，倒转流过了身躯没一个角落，更是叫人疼得连呼吸都叫苦不迭。润玉疼得狠了连痛叫都叫不出来，只能极力的咬着唇硬生生挨着。

　　一场突如其来的疼痛，一疼就直接疼了两个多时辰。直接把润玉疼得都失了智，昏倒过去。

　　再醒来已然是第二日了，润玉仿佛整个人都是被人拆皮断骨又重新组装过了一般，微微一动就散发出叫人牙酸失智的痛意。润玉勉强忍住痛意，咬牙站直了身子前往典藏楼找寻相关书籍，想找到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场突兀又惨烈的疼痛。

　　史册所载，武安君有一柄剑，名曰诛天始祖，收复蛮荒一战中一战成名，一剑荡平蛮荒古妖，还蛮荒太平安乐，此后诛天始祖便成了武安君的代名词。诛天始祖剑也因此一跃成为，鸿蒙第一剑。

　　润玉越看心中越疑惑，武安君这样的古神，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六界第一了，不管是资历武力功绩都是难得鼎秀，且也并没有任何记载提及武安君有什么病痛。

　　润玉叹了口气，心中诡秘的浮出一点极浅淡的安稳来，好像知道了一个旁人都不知道的小秘密，这个秘密唯有润玉自己和武安君本人知道，旁的便再也没有旁人了。润玉从典藏楼出来才知道太昊宫的书多得叫人害怕，整个典藏楼高耸入云般，楼中密密的摆着各种书，第一层多为佛界修炼法咒和经书典籍，第二层却是各种各样奇怪的修炼功法和心法……润玉一层一层的看上去，却在最顶层发现了与这典藏楼极不相符的东西——话本，不单是风月话本，还有很多写奇诡难解故事的，写权谋诡计宦海沉浮的……诸如此类，不绝于耳。

　　润玉没来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六界之中人尽皆知的最为耿介板正的古神，偏偏爱看些小女儿家的话本，这桩事情怕是没人敢信。润玉越想越觉得好笑，竟抿着唇笑了出来，眉眼中凝着清淡的笑意，唇亦是微微扬起，疏朗明媚，驱散了些许拒人千里的冷肃寂然。

　　底层的佛经中有一册已然有些发黄翘边，显然是有些年头了，而翘边正是因为时常翻阅。润玉心中讶异，干脆把那卷经书带出了典藏楼。

　　盘腿调息，极慢极稳的以神力修复伤痕累累的灵脉，在小心的以藏好心脉处的隐痛已然花了好几日，再醒神过来早是十日之后。忽闻婆娑树后似有异声，润玉收敛呼吸和脚步往里走过去，只听得娇柔的女声低吟浅哼着和粗哑紊乱的男子喘声一起传过来，其间还夹杂着靡靡水音和皮肉拍打之声。润玉脸一红，心知这是哪对动情仙侍仙娥在外灵修，定睛一看，那分明就是锦觅和润玉。

　　润玉陡然一惊，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地方还能看见锦觅，且那个同锦觅灵修的人又是谁，难道真的是润玉？那自己又是谁呢？润玉心神大乱，淫靡的水声和娇媚喘声争先恐后的往润玉的耳朵窜进去，进入灵台之上搅得润玉更加茫然失措，竟连最简单基础的静心咒都念不出来。

　　树下的锦觅和润玉的脸清晰可辨，润玉脸上的汗液，锦觅动情娇媚的表情，半张着口，口中绵绵不绝的吟哦之声。他们好像做得动情凶猛极了，婆娑树都被撞得有了感应，树叶一抖一抖带来些许簌簌之音和男女灵修的动静交缠在一起，更显得淫靡极了。

　　润玉不知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惊愕之下心神大乱，无力守住本心。润玉鼻翼微动，猛然间瘫倒在地，下腹一团火热，身上一点力气神力都使不出来，汹涌的欲念袭卷了四肢百骸，全身滚烫酥软。润玉只能无助的张大了嘴，口中不住的发出杂乱无章的喘息声……

　　忽而有个人极速的冲了过来，三两下就脱了干干净净半抱着润玉，“君上，凭你再怎强悍的神，最终不过还是个女儿身，今日我便要了你的身子，看你日后还如何傲气。”那人说着便探出手来解润玉的衣服。

　　润玉吓了一大跳，连忙躲开来，顾不得什么规矩体统直接往后一连爬了好几步。眼看着那人逼近了，偏偏润玉一点神力都使不出来，又全身乏力，心中首先涌出来的竟然是——武安君，都是润玉不好，连累你也受此等奇耻大辱。润玉心中愧疚，疯狂的凝聚着身体里的神力试图反击，却发现自身神力凝滞仿佛被什么压制了一般。

　　润玉勉强稳住心神，怒斥道，“你敢！你今日胆敢欺辱本君，本君明日就覆灭整个圣鲛人族，要你生不如死。”

　　那人明显停顿了一下，额上冷汗直冒，想起来武安君的雷霆手段有些胆怯，但是欲念大过了胆怯，“不怕，能和武安君春宵一度，死了也值了。”说着就要朝润玉扑过来，润玉踉跄了一下没站稳直直得倒在地上，那人便也紧跟着伏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