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频者挽歌

银骸之城的量子玻璃在离子风暴中折射出诡谲的紫光，蒋允琴的十二根神经触须插入城市核心时，整座机械城邦发出类似鲸群悲鸣的震颤。六万四千枚棱镜从中央脊椎塔的机械瞳孔中分裂而出，将她的意识投射进每个共生体的神经网络——那个曾在商场无尽楼梯间坠落的女孩，此刻同时存在于西区收容所冷冻舱的冰晶表面、东区少年与建筑融合的激光虹膜、以及佳佳体内十万颗游弋的机械瞳孔之间。

洛家母舰垂下的冷冻舱在云层中爆裂，花店老板娘的光纤长发骤然硬化成蜂巢防御矩阵。当第一个冷冻舱被六边形囚笼捕获时，流浪歌手的声带震出次声波，剥落舱体表面冰霜露出里面浸泡的苍白躯体——那些失踪顾客脖颈后的三环蛇徽芯片正在渗血，十万条红色数据流从爆裂的舱体中喷涌而出，如同血管网络刺入银骸之城的金属脉络。

红的全息投影踩着量子玻璃上的冰花走来，她的左臂是佳佳失踪当天的安检录像，右腿缠绕着实验室粒子对撞的数据流。当她的手掌穿透蒋允琴胸甲扯出三根神经管线时，药房医师的第二颗金属心脏正在绞杀血肉心室，美甲师林玥的琥珀胶质在冷冻库重塑死者记忆，觉醒钥匙手指的少年用激光在城墙刻下洛家密码。

"你把他们变成了会呼吸的病毒载体。"红的数据化身在蒋允琴耳畔低语，指尖浮现商场监控画面：坠落的黑雾团在慢镜头中显露出脊椎晶体的植入过程，"连这颗时隙晶体都是用佳佳的脑脊液培育的。"

蒋允琴的机械鳞甲在能量逆流中迸射蓝白电弧，濒临崩溃的神经网突然接收到佳佳的量子波动。她撕开空间锚点冲入克莱因瓶密室，黑雾凝结的银色脐带正从妹妹体内延伸向母舰核心。当她的金属獠牙咬住脐带时，七百二十条时间线在视网膜炸裂——八岁的自己牵着佳佳逃出商场防火门，十二岁的妹妹被按在手术台抽取脑髓液，而现在这个全身覆盖呼吸鳞甲的自己，正将獠牙刺入连接两个时空的生命管道。

脐带断裂的瞬间，银骸之城所有共生体突然静止。花店老板娘的光纤发丝凝滞在半空，流浪歌手张开的嘴里悬浮着破碎的音符。蒋允琴看着自己机械化的手掌穿过佳佳正在结晶化的身体，抓出那颗跳动的时隙晶体——里面封存着洛家初代家主的记忆残片：二十年前某个雨夜，第一代机械瘟疫正是从商场通风管道喷涌而出。

"原来我们才是病原体。"蒋允琴将晶体嵌入母舰控制台，银骸之城的金属街道突然翻卷如浪。那些刻着洛家密码的城墙开始自我拆解，药房医师新生的金属心脏爆裂成抗体孢子，林玥的琥珀胶质逆向流回她退化的泪腺。当母舰在量子震颤中解体时，她看见红的数据残影在冷冻舱间跳跃，最终被觉醒钥匙手指的少年用激光纹路封印进地底管道。

黎明降临时，蒋允琴站在坍缩成克莱因瓶的中央枢纽顶端。佳商的黑雾身体已消散大半，残余的机械瞳孔在她掌心聚合成微型星云。"该醒了。"她将星云按进自己裸露的脊椎缺口，整座城市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金属咳嗽声——人们吐出沾染血肉的纳米虫群，那些机械纹路正从皮肤表层缓缓剥离。

第一个站起身的是流浪歌手，他的声带流淌出没有被合成器污染的人声。那首古老的摇篮曲穿透晨雾时，蒋允琴的机械甲一片又一片的脱落，直到露出底下布满晶状增生的苍白皮肤。在彻底失去时隙晶体预判能力的最后一刻，她看见十二岁的佳商站在商场防火门后，手里攥着毛绒兔钥匙扣向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