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琥珀色的囚徒

宋清清指尖划过琴键，贝多芬《暴风雨奏鸣曲》的旋律在指尖翻滚。暮色透过音乐厅彩绘玻璃，在她雪白的演出服上投下血色光斑。观众席第三排坐着西装革履的林英杰，他膝头摊开的烫金节目单上，用红笔圈住了演出后的酒会时间。

"清清，这是你最后一次任性。"化妆间里，母亲将珍珠耳钉按进她耳垂，"林家注资的文创园项目，关系到你父亲明年的考评。"镜中倒映着衣架上那件露背礼服，裙摆缀着的碎钻像无数双监视的眼睛。

手机在梳妆台震动，许严峰发来最后一条消息：「创业基地要封闭调试，艺术楼的钥匙转交给刘婷婷了。」她想起三天前的雨夜，撞见他在便利店货架前比对泡面价格。当他仓皇把琴谱藏进褪色帆布包时，书包带断裂的声响至今还在耳畔回荡。

"该上场了。"林英杰倚在门边抛接着车钥匙，铂金袖扣闪过寒光。他故意将手机屏转向她，校园论坛热帖标题刺痛视网膜：《豪门联姻实锤！音乐学院公主与林氏太子爷共赴慈善晚宴》。

演奏进行到第二乐章时，宋清清突然在渐强段落收住力道。本该汹涌的和弦悬在半空，如同她卡在对话框里未发送的质问。观众席传来窃窃私语，她看见前排评委皱起的眉头——其中三位是维也纳推荐信的联署人。

"情绪不够饱满。"林英杰在后台递上香槟时耳语，指尖若有若无擦过她后颈，"或许你需要些真正的刺激？"他解开西装内袋，露出推荐信火漆印章的瞬间，宋清清听见自己指甲折断在酒杯柄上的脆响。

创业基地顶层的玻璃房里，许严峰正在给电路板焊接跳线。空调故障导致室温逼近四十度，汗水顺着下巴滴在示波器屏幕上，将宋清清的演奏会直播画面晕染成破碎的光斑。

"你他妈疯了吧？"张明踹开堆成山的红牛罐，"连续熬三宿了，不要命了？"

许严峰眯眼看着频谱分析仪，那些波动曲线与宋清清最近演奏的异常音轨完美重合。当他把林英杰送的金属接收器接入电路时，显示屏突然爆出尖锐的啸叫——这分明是次声波发生器的频率特征。

"电压不稳！"角落里的女程序员尖叫。主控台迸出火星，烧焦的塑料味中，许严峰扑向紧急制动闸。在黑暗降临前的刹那，他看清了炸毁的芯片型号：正是三个月前替宋清清修理录音笔时见过的定制元件。

手机在裤袋震动，特别关注的提示音。论坛自动推送的新照片里，宋清清正为林英杰整理领结，他西服胸口的紫藤花刺绣，与许严峰珍藏的琴谱扉页图案一模一样。

"重启备用电源！"许严峰扯掉冒烟的防护手套，"把情感识别模块的数据全部清空。"

张明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删除命名为"Moonlight"的核心文件夹。那些根据宋清清演奏习惯编写的算法，曾让智能灯光能在她触键前就预判光影变化。此刻成千上万的代码化作删除进度条，像一场无声的雪。

宋清清站在淋浴间，任由冷水冲掉发间的定型胶。手机循环播放着许严峰团队晋级创业决赛的新闻视频，画面角落的他正在黑板上演算公式，袖口露出的医用胶布让她想起肿瘤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你最近的状态很危险。"教授将破损的琴弦拍在谱架上，"上周的肖邦练习曲漏了十六个音符，今天的莫扎特协奏曲..."他指着被揉烂的谱子，"你甚至擅自改了华彩段！"

宋清清盯着谱面自己加注的即兴符号，那些狂乱的升降记号像极了许严峰编程时的草稿。当她试图解释和弦逻辑时，教授掀翻了琴凳："维也纳的评委不会容忍这种离经叛道！"

深夜的琴房，宋清清发狠般砸下《革命练习曲》的第一个和弦。玻璃窗在共振中嗡嗡作响，她忽然想起许严峰说过礼堂穹顶的声学缺陷。当左手跨越到低音区时，无名指上的订婚戒卡在琴键缝隙——那是母亲今早强行戴上的。

"叮"的一声，戒圈应声断裂。钻石滚落进踏板机关的同时，她瞥见窗外紫藤花架下有烟头明灭。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穿着她偷偷补过袖口的灰色卫衣。

决赛现场，许严峰看着大屏幕上的报错提示。他们研发的智能舞台系统正在将评委提问的声波转化为扭曲的色块，本该流畅的灯光秀变成癫痫般的闪烁。

"电磁干扰超出阈值！"张明扯着嗓子在警报声中大喊，"备用电源还剩七分钟！"

许严峰突然想起那晚在琴房外捡到的钻石。当他将戒指残骸接入读卡器时，全息投影突然在空中拼出立体琴键。观众席传来惊呼——宋清清不知何时坐在了演示台上，烧焦的指尖正敲击着光影构成的键盘。

"接着！"她将项链坠子抛过来。断裂的铂金链缠着医用胶布，那是她从他母亲病房顺走的。当许严峰将金属片嵌入控制台凹槽时，整个场馆的灯光突然暗下。

一束月光般的追光打在宋清清身上。她撕开礼服裙摆，露出腰间贴着的生物传感器——此刻正以他们初见时的心跳频率，重新校准整个系统。评委席的报警器转为绿灯的瞬间，许严峰看清了她锁骨下用红笔写的二进制代码：那是他藏在琴谱里的第128次偶遇算法。

场馆顶棚突然降下雨雾，智能灯光将水滴折射成跳动的光谱。在人群沸腾声中，宋清清踩碎满地霓虹，将烧毁的订婚戒按进他掌心："许严峰，现在轮到我来计算最优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