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裴满皇后丧仪毕,南薰来到皇后寝殿。
刚走进院中,南薰就迎面看到拿着包裹的侍女小厮三两成群的从院里走出。
最后院中只留下青卿一人伫立良久。
南薰上前,唤了声青卿,青卿才回过神来给南薰行礼:“奴家见过夫人。”
南薰指着这些离去的侍女询问道:“这是……”
青卿回道:“回夫人,皇后在时曾言,若其不幸,便许所有侍女奴婢以自由身。他们多数不愿离去,奴便讲,万莫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才好,他们便领了赏,各自离去了。”
眼见青卿晶莹的眼中滚落一行清泪。
南薰拉住青卿的手搭在自己手上:“青卿,你跟着皇后年头最久,皇后是最疼你的。你若想婚配,本夫人这便放你出宫,定将你许给最好的男子做正室夫人,当家主母。”
青卿一下子就要跪在地上,南薰赶忙拉她起来:“这是怎么说的,快快起身!”
青卿说:“我的命是皇后娘娘救的,皇后娘娘让我服侍您,我便好好服侍您一辈子!只求夫人收留青卿!”
南薰欣慰,为青卿揩去眼泪,言道:“既如此,青卿,此后你便是我的人了,是福是祸,你都要同我一道荣辱与共。”
——
“你怎的喝成这样?”
深夜,宗辅提着酒壶踉踉跄跄摸回寨中。
李元冬从屋里跑出来搀扶宗辅进去。
宗辅已喝得说不出完整话来,浑身酒气,脸涨得通红。
“皇后待我就同………就同生身母亲无异……母亲成年礼佛于…于道观…我甚至不知……”
元冬忙着给宗辅宽衣,顾不上他说了什么。
“王爷,王爷明早再同我讲吧!”
宗辅继续说着:“我这心里着实不好受…”
随后就是一阵狂呕,肚中的饭食都被吐的一干二净。
元冬赶忙给他拍背:“王爷这是饮了多少………没事了没事了王爷,是不是舒坦多了,王爷先漱漱口再……”
宗辅又回身躺在榻上,
“王爷稍等片刻,还未宽罗衫呢,您先起身…………啊!”
宗辅顺势抓住元冬的衣领扒了下来,元冬一个没反应过来,直接趴在宗辅身上。
二人四目相对。
元冬被吓了一跳,动弹不得。
宗辅借着酒气微醺,眸子也深邃的摄人心魄,元冬慌张的望着一双眼,她明明能看得清在这其中看清自己,可却还是令人感到深不可测,宗辅的气息也夹杂着酒气一下下重重地打在元冬脸颊上,也引得元冬酒生微醺沁瑶肌。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挣脱,却依旧挣脱不开他的双臂。
宗辅的眸子若即若离,半睁半闭:“你别走………可否……南……南……薰…”
薰字随着宗辅呼之而出,元冬也未听清所唤何物。
“你说什………”
瞬时,宗辅便一下子扯开元冬腹围的帛巾,拉下抹胸。软软的唇轻轻的印到元冬的嘴上。
随即一转身就将元冬压在身下。
她感觉他俯身探了下来,他两片薄薄的唇慢慢的轻轻的压了下来。今日宗辅的酒气简直让她呼吸不得,可慢慢的她却能从他充满酒气的气息中,摸索出属于他自己的味道,这就是她憧憬了很久的——他…
元冬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宗辅的温柔也接踵而至……
——
皇后薨逝后,完颜宗辅的生母,侧妃纥石烈氏顺位成为皇后。因自皇后过世后皇上龙体欠安,册封大典仪式便就从简进行。
中京既克,六月,金国大军由皇上亲自领兵向上京进发,就为活捉耶律延禧,一路追至大鱼泊。后遣蒲家奴和斡鲁补十二月又向燕京进发,宋朝也自燕京南路配合攻辽。
正在皇上征战之时,二月中,完颜晟侧室张南薰与完颜宗辅夫人李元冬于同日诞下一名男婴。
完颜晟子由完颜晟起名完颜宗哲,女真名完颜鹘沙。
完颜宗辅子由完颜宗辅起名完颜雍,女真名完颜乌禄。
当皇上完颜阿骨打在前线知道了宗辅妻诞下一名皇孙之时,宗望和娄室带领女真勇士拿下燕京的捷报便随之传来。
皇上大喜,深觉此子必为贵子,随即为皇孙赐字彦举,随后便准备班师回朝。这边知应斡鲁和斡鲁补前去追击耶律延禧,那边又着江朝恩部护送回京。
成了阿翁的皇上忙不迭启程,想要亲眼看看小皇孙的模样。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皇上在途中便突发急病薨世,一句话也未曾留下。
只是身旁的人后来说皇上最后只不停念着:玉妍,玉妍……便咽了气。
——
这说来南薰怀孕也是意外:几年来,南薰迟迟未有身孕。去年六月中,日子渐暖,可南薰却总是提不起精神来,月信不准也是常事。
大家本都以为是先皇后过世打击了南薰,后找来医挚才知,南薰已怀胎一月有余,还正是胎气不稳之时。
完颜晟大喜,并借机推脱了同皇上征战燕京之命,接管下了大后方。他想亲自护着南薰,自己看见摸着了才放得下心来。
第二年孩子与宗辅子同日诞下,皇上也得胜凯旋,本想着歼灭辽军指日可待,可却不想皇上却薨逝于途,让金国上下皆始料未及:
“将军,将军,将军,军营里送来密报!”
穆安带着斜也一同急匆匆赶来。
斜也先是警惕问道:“帷幕之后可有旁人?”
完颜晟说:“是南薰,并无旁人,你但说无妨。”
斜也突然扑通一下单膝跪地,右手抚左肩,低下头说:“四哥!皇兄……驾崩了!”
完颜晟不敢相信:“你,你说什么?皇兄临走前还,还好好的……”
咚的一声,完颜晟一拳砸在案台上,手臂和额头上青筋突暴起。
斜也抬起头看着完颜晟道:“四哥,眼下不是悲伤之时,现一刻都耽误不得,幸而我们提前安插了人手,如今应做何行动?”
完颜晟没有抬头:“皇兄的随行军现在何处?”
斜也答道:“刚过部堵泺西行宫不远。”
完颜晟问:“现下消息可已封锁?”
斜也答:“如今密奏传回上京,上京已然是瞒不住了,但密奏自军营出至途中均未有泄露。”
完颜晟大声道:“好,切记,切勿轻举妄动,通知随行军内部封锁消息,依原速返京。上京宫中也不可进一步扩散,有传信者格杀勿论!”
斜也回道:“是!”
“还有…”完颜晟哽咽了一下:“劳贤弟——带上京的一半留守,风风光光前去泰州接应,迎皇兄凯旋……”
斜也顿了一下,抱拳回禀:“四哥,半数留守出城迎梓宫回京,京中留守所剩无几,恐上京生变…”
完颜晟双臂交叉覆于胸前默念,南薰从帷幕后走出来。
“四爷,还请您…别太难过,整个大金都等着您做主呢……”
南薰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双臂上,慢慢的靠在他的肩头。
完颜晟默念道:“不能乱,不能乱……”
——
“夫人,密报来奏,皇上驾崩了!”
和速嘉斯礼猛地从椅子上起身:“不知粘罕现在何地,此事难道不应是粘罕先行得知?若粘罕现下得知,他定会有所动作,眼看此事粘罕定然未同皇上梓宫同在一处。快去,着人出京,将消息速速报给粘罕将军!”
“夫人,四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出京,有私自出京者格杀勿论!”
“你个蠢出升天的蠢猪,粘罕将军要你何用?”和速嘉斯礼怒骂道:“这上京城总不能是铁皮一块吧!就是挖地三尺,你也要将消息送至粘罕将军手上!滚!”
——
斜也马不停蹄来到随行军前,大喊:
“此为谙班勃极烈手谕,即刻放我面见皇上!”
士兵火速前去报告江朝恩,
江朝恩闻讯赶来:
“五将军,您终于来了,快里面请!”
“消息可否封锁?”
“回五将军,绝密封锁。”
江朝恩带斜也来到车帷前,替斜也拉开:“五将军,皇上就在里面……”
斜也迈上帐车,见皇上侧身龙榻,面色犹然如生,与当年一统女真各部的威临天下的君王毫无二致。
一瞬间万千回忆涌上心头,而后扑通一声跪在车上哀嚎起来:
“皇兄,臣弟来迟………”
江朝恩小声道:“五将军节哀……朝恩此次还有要事相告…”
斜也强忍着平复心情:“朝…朝恩你讲!”
“此次起事臣以谋划多日,已安插人于……”
——
皇上在世时,非劾里勃后代的粘罕,都早有觊觎皇位之心,且最有野心与之竞争。
当时皇上便料到,若不立谙班勃极烈定会生出乱子,可却又是真的看重粘罕。
而皇上不立亲子为继承人是因为金朝崛起和中原王朝崛起并不一样,女真人原始部落的色彩仍十分严重,也正因此,女真军队之凝聚力也令中原王朝军望尘莫及。
正是因着这易聚易散之故,作为女真首领的阿骨打更不能以一己私欲立亲子为谙班勃极烈,而是遵循部落兄终弟及之制,传立四弟完颜吴乞买为太子,即完颜晟。
但即使是皇上已早立吴乞买谙班勃极烈,也依旧按不住一干人等蠢蠢欲动之心。
而完颜晟之胜算在于,虽皇上各子皆有才能,但却各自为政,未曾仔细筹谋。且皇上薨逝于途,也给完颜晟以充分的时间准备。
九月中,完颜阿骨打到上京即开始丧仪。乙卯日,丧仪毕,阿骨打下葬,而完颜氏宗亲大都未赶回上京。
以斜也为首的世祖劾里钵后人开始联络宗亲百官,请求推举贰国政的谙班勃极烈即皇帝位。
届时,裴满皇后子斡本刚好在京留守,他也是完颜晟初登大宝的拥护者。
他也为完颜晟政权的合理性增添了重要筹码。
——
丙辰日,完颜晟即皇帝位,年号天会。
可一切皆已尘埃落定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