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什么七七八八的东西了？”
“......”落缘，“师兄，我认真的......”
“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楚晚宁面无表情地送客。
落缘看了看天色，觉得楚晚宁在睁眼说瞎话。
算了，反正楚晚宁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明明听进去了还喜欢口是心非。
世上又大多是不长眼睛的人，也难怪楚晚宁总是被人误会。
晚宁很好，是苍生不配。
......？
落缘正向水榭外走着，思绪突然停滞。
奇怪，为什么......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异样的熟悉？
她难道曾对其他人这么讲过？
又或者只是想过？
......不记得、不清楚、不明白。
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她直觉她失去的记忆里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只能触景生情的时候偶尔想起那么一点点，就像是从装满星光的袋子里偶尔散落的碎片。
“如果能够进展顺利，再过一年，应该就可以互通心意了吧？”
落缘喃喃着，一时之间突然不想回去，只想在这水榭外的竹林里好好待上一待。
“师兄的自卑得改一改，虽然这些年来我总是防着，但也只是让这症状轻微了一些。”
虽然晚宁确实又凶又爱打人嘴毒还脾气不好......但若是能看出他掩在心底的温柔关心，其实就会知道，晚宁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阿燃......阿燃就算了，阿昧不在，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不，还是让他多长点心好了，心和眼睛都是好东西，别拿来当摆设。”
别看到什么就以为真的是什么，用自己的心好好去感受一下。特别真的被感情蒙蔽理智，用眼睛好好去看去观察。
“阿昧......”
说到师昧，一时之间落缘竟然有些无言。
“阿昧应该能好好的......希望他能多为自己想一想，做事情......算了，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师昧的好有目共睹，师昧的不好有源有因。
无法强求，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至于......至于他......”
连名字如今竟然也说不出口，落缘茫然，剩下的话也只能埋在心里。
至于他，如果能从未遇见，或许就是最好的了吧。
但若是问她后不后悔把人带回来......
不后悔。
毕竟那些温馨那些美好，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从初遇那年，她二十，他十五。
到如今她近三十，他既已加冠。
虽然不知他十五之龄到底是真是假，但相伴的数年总不会错。
只是，如果可以，她情愿一开始就不要遇见。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顽劣也罢。
她其实并不怎么介意身边之人到底如何，甚至只要对她好，也不要伤害她在意的人就可以了。
她只是习惯了要做一个好人。
要分黑白善恶，要懂惩恶扬善。
所以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带着欺骗而来，若是他能骗她一辈子，她也是甘愿的。
毕竟能够忍受她那副性子的人，绝对是动了真心。
......可是现在不一样。
现在她和他之间......已经不是她在不在乎就能解决的问题。
一是因为他那些近乎强迫的举动。
二是因为她自己过不了两人间关系的那关。
三是因为他的身份。
她现在毕竟是死生之巅的长老，是北斗仙尊的师妹。
她须得记住自己的身份，而不是不顾后果地肆意妄为。
这样若是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也不会连累到死生之巅和师兄......
落缘的思绪突然有片刻停顿。
然后才无助地遮住双眸，嘴角笑容嘲讽苦涩：“啊啊啊......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落缘......你就是个自私的混蛋。”
时间或许真的可以冲刷一切。
一晃眼就到了师昧他们可以去金成池寻神武的日子。
作为师尊，她自然也是要去的，谢怜到底想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她不想去探究，也累了。
总之就是他们师徒三人一个不差地来，顺便遇到了楚晚宁带着的薛蒙和墨燃。
墨燃长大了许多，不知是否是许久未见的缘故，初见有些生分，但没几句墨燃就又恢复了曾经的作态，一口一个落姐姐。
楚晚宁似乎是皱了眉想要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决定装作没有看见。
师昧在一旁笑吟吟地听着，时不时补充几句日常。薛蒙鄙夷地看着墨燃，凤凰尾巴似乎都要翘到天上去。
谢怜看着五人之间的一片融洽，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格格不入。
于是他皱着眉，不情不愿地，向落缘靠近一步。
再靠近一步。
再......
“师兄，你做什么啊？”被没有一点儿眼力见的薛蒙逮了个正着。
气氛瞬间打破。
墨燃笑着打招呼：“是谢师兄啊！当初落姐姐也跟我提过，说是再俊秀儒雅不过的一个如玉公子，可惜来死生之巅这么久了，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在那声“谢师兄”一出口时，落缘身体顿时微僵。其他人或许不知，但这么久以来，他怎会发觉不出。
......更何况，这不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压下心底觉得并不如何重要的愧疚，谢怜脸上挂起笑容：“我也常听师尊提起阿燃，如今一看，竟也觉得本该如此。”
“喂喂喂！大街上呢！你们做什么？”被忽视的小凤凰沉不住气了。
墨燃：“做什么？能做什么？聊聊天叙叙旧顺便商量商量金成池。我可不向某些人，眼睛都能长到天上去——自恋。”
师昧试图劝架：“别吵啊......”
薛蒙顿时炸了：“墨燃你个狗玩意几个意思？？？”
师昧觉得可以再抢救一下：“这里是大街上......”
墨燃才不怕他，嘻嘻笑道：“你理解的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师昧脸上的笑都要温柔得变形了：“师伯会生气的......”
薛蒙暴怒：“墨！微！雨！......”
“你们到底是来寻神武的还是来骂街的？不想要神武现在就给我滚回死生之巅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楚晚宁这话说得是很绝了。
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瞬间安静了，落缘摸了摸师昧的头聊表安慰，并表示不要和自恋鸟和傻二哈计较。
这两个比喻词一出来，师昧顿时就笑了。
“那我在师尊心里是什么？”
师昧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落缘还真的沉思了起来，好半天才憋出一个词：“什么都不像，但又什么都像一点。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殉道者？”
“......殉道者？”
“是啊！”落缘补充道，“就比如是努力想要飞过沧海的碧蝶吧......明明那么小一只，也很脆弱，但却因为信念而永不放弃，哪怕最后坠入深海，尸骨无存，亦无悔无怨。”
“师尊实在是把我想得太好了点，”师昧笑道，却在阴影下看不清眸底的颜色，“那么师伯呢？”
“他啊？自尊病的白猫......明明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还喜欢用凶狠来伪装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却总是容易被人误解......那些人的眼睛估计是摆设！”
“哈、哈哈......”这种话要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或者是被其他人听到，都会以为是笑话吧......“那师兄呢？”
落缘沉默了。
想了许久才打算开口，但末了又咽了回去。
她到底是没忘记谢怜在她身边的。
楚晚宁师徒三人她小声点说，就算被当事人听到了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她早就当着人的面这么说过了，当初第一眼见到薛蒙的时候，她就发自内心地感叹这是只自恋极了的小凤凰。
觉得他傲娇的想法依旧未变，但是自恋却顶替了第一印象位独占鳌头，颇有高处不胜寒的意味......
然后被这么说了的小凤凰当时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觉得落缘是在夸他，知道后来某一天......
咳。
思绪有些跑远了，但落缘不想让谢怜听到的心却是真的。
她这个人薄情寡义，情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放手一搏。
晚宁其实比她好，至少当墨燃明明白白挑明自己心意的时候，晚宁也能够给他一颗真心。
她不行。
所以只能抗拒着、排斥着、仿佛这样就能粉饰太平。
虽然她不懂，但喜欢上一个没有心的人......想必是要比对方其实从未有过“喜欢”而难受得多。
前者意味着只要对她好的话其实“谁都可以”，后者还有期许可以共度余生。
谢怜很好，可她注定给不了他想要的。
过多纠缠，也只会徒增忧烦。
......不过，到底纠不纠缠，一时之间竟也由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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