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魏无羡说到此顿了顿,随后无所谓地笑了开来,“既然你们来了,剩下就交给你们处理好了。”
蓝忘机将他的表情一丝不漏地收入眼底,目光所见皆告诉他眼前人依旧是那个在姑苏在云深不知处在玄武洞里的那个灿烂少年,可他的心告诉他,有什么不对。
可是没等他想出什么来,魏无羡却转身竟似要离去,“等——小心!”
“锵——”
那是一个身着阳炎烈焰袍的男子。
身无佩剑,笑意儒雅,发束玉冠,如芝如兰。
而刚刚与避尘相击发出金器之声的,却是一击即退,挽于袖上的如雪白绫。
魏无羡眸含惊讶,毕竟温家他也待过,可却从未见过此人。可偏偏那人身上太阳纹的色泽,在温家的地位竟是比温旭还要高。
魏无羡失踪了三个月,所以对射日之征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但是蓝忘机和江澄身为领头人之二可是对眼前人印象深刻得很。
“温若劫!你当初不是说你不出岐山的吗?如今你要怎么解释?!”江澄性子到底冲动许多,一时情急竟然忘了眼前人的可怖。
温若劫一双眼中酝着浮光,可只要细看就能发现,其中并无焦距。
可如今,这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正盯着魏无羡的方向。
“她在哪里?”
温若劫重复道:“那个教你鬼道,救你出乱葬岗的人,在哪里?”
乱葬岗?!
听到这个地名,蓝忘机和江澄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魏无羡,眸中是难以言喻的震惊。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们肯定有无数句话想要脱口而出。
“你找她做什么?”
这是魏无羡的回答。
温若劫神情少有得染上几分不耐,臂上白绫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有些蠢蠢欲动,但片刻之后就又重新蛰伏。
“她是......”是什么?
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梦里出现的红影?
还是他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年来扎根植于心底的执念?
又或者是......“我的仇人。”
虽然模糊了几乎所有与她有关的记忆,但他依然确信,无论是自己的双目失明还是不良于行,都和那个人脱不了关系。
而且他还隐隐记得,自己有个爱人。
他许诺过她,要和她成婚的。
如果不是那个人从中干预,他根本就不会食言。
而如今除了那个人懂得鬼道可以驱使万千厉鬼冤魂这一信息,其他的他再不记得,只是隐隐约约有印象,那个人和他的爱人之间,只有一个能活。
所以,那个人必须死。
魏无羡不知温若劫的心理波动,听到那两个字后只是拍手一笑,再看陈情已然举起:“那实在抱歉,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笛声悠起,时高时低,时缓时急,竟是鬼魅飘忽,如笑如泣。
“你这索魂曲,于我无用。”
温若劫静静地倚站在原地,轻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下一刻,白绫已然如毒蛇窜出:“毕竟从来到这里的那刻起,我就从未沾上过丝毫人命。”
更何况,他还救了不少人。
而之前几个世界的,这区区索魂曲,可无法透过重重时空,将之引渡到这里。
魏无羡瞳孔微缩,笛音转急,鬼童与女鬼从黑暗中猛地窜出,却在触及白绫那刻惨叫一声化为白光,竟是被这白绫上蕴含着的不知道什么力量直接净化。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被直接剥离了所有怨气情欲,落入轮回。
眼看着白绫就要袭上面门,魏无羡反应也是够快,陈情前挡,身体急急向后退去,蓝忘机和江澄一人向魏无羡周身赶去,一人向着温若劫攻去,具是眸光冷冽。
岐山温氏,有公子名怜,以白绫作器,称若邪,二十加冠,字若劫。
善谋略,习六艺,通五经,奇门遁甲皆有所涉。
然,双目自幼失明,肢体健全却体虚无力,不良于行,极少现于世人。
直至射日之征各家子弟逼至岐山,以奇门遁甲生困四家子弟于山脚三天,天亮阵法自散,方得脱逃,并派人传信,言下之意,竟是若再犯岐山,必取众弟子性命。
因其约束,温家子弟无一人敢自阵中杀伤四家子弟,其对岐山的掌控力竟是还在温若寒之上,且在字里行间,透露出岐山之外者与他无干之意。
这也是为什么,当蓝忘机和江澄看到温若劫时,不解愕然的原因。
“告诉我,她在哪。”
温若劫虽说是不良于行,但还不至于不能动武。
恰恰相反,他的实战能力其实极为强悍,虽然没有人真的亲眼见过他出手,但从不会有人怀疑这一点。
“嗤。”
魏无羡当初敢在金丹被化的情况下依然对着温晁嘲讽恐吓,自然也敢在如今的情况下对温若劫出言挑衅:“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魏无羡可还没窝囊到要靠出卖一个姑娘来苟且偷生。”
“更何况......”既知索魂曲没用,鬼魂一被那邪门的白绫触碰就会被净化,魏无羡便干脆将陈情当作武器来使,“你不会杀了我们。”
是的,温若劫不会。
温若劫有些不安于心绪被人看破,不过好在也并不在他意料之外,因此也不至于无法冷静:“我确实不会。”
“但是,我将你们一个不差地打晕放在这里听天由命,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今夜的月色被乌云遮蔽,晚风微凉带着未散的血气。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当落缘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温若劫已经制住江澄,即将攻向魏无羡与蓝忘机的一幕。
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温若劫到底是谁,也知道和温若劫正在打斗的人是谁。
知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并无所谓,重要的是,先给两方暴力拉架一下。
银白死灵蝶几乎是下意识倾巢而出,温若劫下意识发出极轻的疑声,而若邪却直接不听主人命令地退了回去,显然是不愿与之为敌。
于是被拉架的就只有忘羡。
顺便挡了挡若邪。
“落前辈?你怎么来了?”
魏无羡眼睛都闭上了,一听到落缘的声音立马又喜出望外地睁了开来,转头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他护在身后的蓝忘机说道:“蓝湛蓝湛!诺!如果不是她,我可早就死在乱葬岗里去了,如今还免的我们变成亡命鸳鸯。”
“你说,她教我的东西要是真损心性,她又怎么会是这么好一个人呢?”
蓝忘机先是为那声“亡命鸳鸯”心悸了下,又乍一听魏无羡说人有多好,脸色又顿时冷回了原样:“邪魔外道,本就有损心性,你怎么知道她救你就一定是好心?”
“我说含光君,你这样对人猜来猜去的累不累啊?看你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万一真有姑娘喜欢你,怕也是不敢说啊啧啧啧......”
魏无羡兀自皮得开心,却不料蓝忘机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那你呢?”
“什么我呢?”
蓝忘机刚说完就立马后悔:“......没什么。”
“哎不是,蓝二公子,你这说话说一半很不地道的知不知道?”
本来只是无意识地随口一问,但蓝忘机没想到魏无羡竟然还锲而不舍了起来。
“都说了,没什么。”
“哎你这......”
魏无羡和蓝忘机单方面地闹起来了,一问一避地笑闹间好像回到了姑苏求学的时光。
那个时候,魏无羡会去山下买几坛天子笑,蓝忘机会在藏经阁看着魏无羡抄家规。
江澄会口是心非地说着才不给魏无羡收尸,聂怀桑还是那个上课逗鸟的少年。
金子轩依然是那只高傲真香的孔雀,还有江厌离的莲藕排骨和那声回不去的阿羡。
那似乎是于他们于魔道而言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可那终究也就只是一段时光。
忘羡那边谜之和谐,萱怜这边却是气氛诡异。
落缘梢一打量就明白,谢怜这是魂魄还没恢复完全,所以留下的后遗症,不过下个世界肯定就能恢复如初。
而温若劫从若邪的反应可以确定眼前人是他那个爱人没错,可是又为什么会他模糊印象中那个仇人会的鬼道之术?
“先找个地方确认一下?”
毕竟哪怕是失忆,也得知道失忆了多少才能想到办法。
“不用,”温若劫并不喜欢优柔寡断,既然分不清楚,把人带在身边就好了,“你跟我回岐山。”
“你......不怕我伤你?”
温若劫轻笑:“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什......”么?
温若劫错愕地睁大双眼,一双眸中难得出现几分空白。
另一边的魏无羡也被突然寂静的氛围吸引了过去,连带着松了口气的蓝忘机一起转头。
而江澄现在还在一旁昏着。
不过没关系,这并不影响目前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岐山温氏,名怜公子,六艺经传皆通习之,奇门遁甲皆有涉猎的灵涣君温怜温若劫。
就在今天,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姑娘,强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