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传音是……“落缘?!”
“我现在没办法帮你,让净灵离体,替你清路!”
蓝忘机替魏无羡挡暗器受伤,金光瑶因战功屡被夺走再加上被辱及生母杀心将起。
真的是……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在这个时候出事!
“可我现在——”
“相信自己!你的净灵能力已经足够,固守本心,哪怕是为了救蓝二公子,你也一定要控制住它!”
忘羡这里还有机会自救,金光瑶那边她要是赶不及人就死了!到时候什么可都晚了!
魏无羡偏头看了眼蓝忘机苍白的脸色,猛一咬牙:“……行!我知道了!”
“别一副要死要活的语气。净灵是你的分身,你要做的是想办法和它和睦相处,等到‘它’变成‘他’的时候,你就会得到一个挚友。”
落缘怎么不知道魏无羡对净灵的抵触,毕竟这些天来他和净灵之间的闹腾她可都看在眼里。
但是这能怪谁呢?有得必有失,有出才有入。
净灵初时矇昧,心性顽劣,是非善恶一概不明,本就只能依靠魏无羡自己与之交流,循循善诱。
没有人会和自己过不去,而净灵因与其同源好替魏无羡承担习鬼道的心性之损,从某种意义而言,也能算是另一个“他”。
所以这个坎只能他自己过,她帮不上忙,也没人能帮的上。
在初听到一个词的时候,人的脑海里下意识浮现的就是这个词是什么。
在第一次听到战争这个词的时候,落缘也这么想过。
——战争是什么?
第一个世界,她有了最初的答案。
——是鲜血、是硝烟、是灾厄、是祸乱。
——是守护、是信念、是大义、是担当。
而在这个世界,她又找到了一个答案。
——是尸位素餐、是尔虞我诈、是好大喜功、是位高弄权。
远远的,落缘就看到了站在偏僻角落的金光瑶。
本来在那人口出恶言时金光瑶就会忍不住,是她远程让死灵蝶在其动手前将其定身才得以挽回。
“……你为什么要救他?”
金光瑶知道自己不应该问,但一想到他曾经看到过的那一幕,他莫名就有些忍不住。
“你竟然知道情况就应该明白,那个人他……!”
“他该死?因为他屡次夺你军功,因为他辱骂你的母亲?”虽说落缘知道,也理解,但客观来说……“那怕是这样,他依然罪不至死。如果你杀了他,你也就完了。”
哪怕是在她那个世界里,言语暴力都常见到如吃饭喝水,甚至死在其下者不计其数,但真正因此定罪处死的又有多少?
人言可畏,从不只是说说。
而屡夺军功根本就不是什么法律不法律的问题,甚至在这个世界里,在这个环境下,有的时候人命并没有多么重要。
只要你足够有钱,或是足够有权。
金光瑶是何等心思玲珑的人物,又怎么会不知道落缘说的这些?可是,“我不甘心。”
说他是妓娼之子,骂他痴心妄想,乃至于对他如何不公如何轻侮他都忍得下去。
他早知这世道是如何模样,也不会对人性抱有如何妄想。
可他不许任何人辱及他的母亲。
“你还是想杀了他,”她可不怎么擅长劝人,更何况她早已不再纯善得天真,“但你不能自己动手,懂吗?”
“激怒他吧。”
落缘偏头轻笑,有青丝几缕从两鬓滑落,一双红眸通透,却又仿佛青空不见尽头。
“让他好大喜功,让他自骄障目。”
“让他不再按你的方案行军,让他一意孤行犯下大错。”
“让他有被军法处置的理由,让他被你杀死无可辩驳。”
落缘并不知道,此时的她眼底有纯粹的恶意翻涌。
而她的神态言语,也像极了谢怜曾经的模样。
“这个世上最容易挑拨的就是人心,当他犯的错足够大,而你的能力足够力挽狂澜时,越是绝望,那些人就越会将你视为救赎。”
“你可以将他化为你的踏脚石,把你送上平步青云的通途。”
只不过,她的恶更加纯粹。
纯粹到无关善恶,纯粹到正邪难分。
“……你这段话要是被人听了去,只怕下场比我杀人被发现好不了多少。”
金光瑶饶是见惯险恶,但却也从未见过设计得如此明目张胆,却又……理直气壮的人。
“所以我们现在是共犯了,”落缘灿然一笑,“更何况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人对你的不好你记得,他人对你的善意你亦记得。”
“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单纯的正邪之分,哪个身居高位者身上没几条人命?不过是‘师出有名’四字罢了。”
落缘从不标榜自己是个好人,因为她清楚,没有世俗红尘的那些条条框框约束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她生性凉薄,这个凉薄并不只指人情,更是一种对生命的冷漠。
她所有自责所有愧疚所有挣扎都来自于那些“约束”,而没了那些约束,哪怕是一整个世界都毁了,又与她何干了?
说到底,她也就是个伪善的恶人。
因此,才更加向往谢怜的纯澈。
而无论是飞蛾扑火,抑或参商之分。
她都已经选择甘愿沉沦。
自然也就不容自己后悔分半。
更何况……
落缘垂了垂眸,眼底的恶意悄然散去,干干净净得仿佛从未现过。
之前几个世界并不明显,但在这个世界,某些命定却是清晰明了得令人胆寒。
因此,谢怜对她的感情,真的是因为落缘吗?
……
或者换个说法。
谢怜对她之所以会有这么浓烈的感情,而她之所以会对谢怜有不同于他人的心悸。
真的会是因为所谓“替代”这么可笑的理由,就轻易将原本的“命定”动摇?
死灵蝶、血雨探花、鬼市……
有些端倪其实很早就出现,只是她一股脑地将之归于巧合。
不去多想,不去深究、不去探寻。
因为如果那才是真相,“落缘”又算是什么呢?
明明……
他们是如此不同的存在啊。
“姐夫姐夫!你和神仙姐姐是不是闹别扭了啊!”
战线后方的驻扎营内,无忘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正在和自己下棋的温若劫身前,嘿咻一声人就上桌坐到了棋盘对面。
温若劫早就对无忘肆意妄为的性子习以为常,一身白衣锦缎上绣着淡青的禽羽,银色细镶的流云浮纹在细碎的日光下清逸出尘。
温若劫温笑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无忘自从学成出师之后人就有点膨胀,具体体现在于几乎什么都敢管一管,“神仙姐姐和姐夫是天定的!闹别扭了就去追回来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男子汉大丈夫!媳妇面前勇作奴!”
温若劫:……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温若劫觉得无忘真是被落缘带坏到异次元去了:“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天定。不过是一场不算强求的强求罢了。”
如果当初他没有追出,如果当初阿萱再狠心一点,他们根本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早就魂飞魄散,如果不是他的阿萱,他已经不再存在。
无忘歪了歪头,一双被养得明澈的眸中仿佛有琥珀般的光泽:“可是,我看到的确实是这样啊。”
“神仙姐姐和姐夫身上的因果,和无羡哥哥和忘机哥哥的很像,虽然有很多杂质遮掩,但无忘是不会看错的!”
落缘几乎不会瞒着温若劫什么事,更何况温若劫自己也不是感觉不出来,自然知道魏无羡和蓝忘机是怎么一回事,跟何况前天才出了一趟蓝忘机为魏无羡挡暗器,魏无羡为蓝忘机成功化用净灵只一人带着人家从前线杀回了后方的事儿。
两人的关系简直是昭然若揭。
更何况人还是他出手救的,那伤势如何他再清楚不过,而重点还不是这个。
重点在于,受伤那么重,蓝忘机竟然还能死死将魏无羡以一个保护的姿势锁住,弄的最后魏无羡只能全程围观甚至陪着人一起睡了一觉,这得多不放心。
想当初他快死了都只能选择把人推远……
行吧。
他承认。
温若劫面上毫无波澜,内心已经因为差距泛起了嫉妒的浪花。
他就是酸。
“……杂质?”温若劫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知道了什么。
无忘点头:“其实也不应该说是杂质……更像是一种强行拼凑接续的存在,和原来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但从某种程度上又是一样的……啧!不说了,说了你也听不懂!而且我也要把自己绕晕了!”
无忘说着就拿棋盘上的棋子撒气,本来好好排列的黑白棋子顿时被打乱得七零八落,似乎还觉得不够,可是看了看温若劫到底没有胆子多做什么,只是从袖里拿出颗糖果扔进口中。
毕竟虽然看在神仙姐姐的面子上姐夫对他有许些纵容,但也只是许些,得寸进尺的后果可是很可怕的。
感受到熟悉的甜味在口齿间蔓延,无忘的眼睛幸福地微微眯起,瞬间就把那些莫名其妙的不愉快抛之脑后:“总之,神仙姐姐和姐夫能够在一起是很不容易的,神仙姐姐一定为此付出了很多。”
“这是无数个轮回的坚持,才能换来的相逢。”
无数个轮回的坚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