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劫微微叹息了声，直到无忘因为感到无趣而离开很久之后，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存在被称之为“篡天者”。
但那只是对外的说法。
真正的解释应该是，命运篡改之人。
先是被他人篡改命运，而后被命运赋予新生。
本来他并不明白命运的定义是什么，可是现在，他懂了。
落缘，就是他的命运。
也只有和他同源同遇，但却执念永存的羁绊者，才会成为他的命运。
或许他的阿萱只以为是算计。
但其实，是命中注定的唯一。
蓝忘机一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就是身旁的魏无羡。
胸前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有些不明就里地茫然了几许，然后才在回笼的记忆里恍然。
微微起身，尚未好全的伤随着这一举动隐隐作痛，一双眼却是专注地看着魏无羡皱起的眉心，犹豫片刻，这才将另一只没有被反握住的手抬起，试探性地想要抚平。
眼前的少年眼底带着乌青，让人很难不自作多情地觉得是因为担心而几宿未眠。
黑底红纹的衣裳还是战场上的那件，衣袂上的血迹已经因为长时间逗留而凝涸得难以洗净，但他却知道少年一定会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笑着说着反正衣料颜色深也看不出来之类的话。
清醒时异常闹腾的人，睡着时竟然出离得安分，就这么半趴在了榻边，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已是夜深，暖黄跳动的油灯噼啪一声炸出星点的花火，明明灭灭间错觉那疏离守矩的眉眼温柔轻浅。
“……蓝湛？”
低喃的一声将伸出的手惊得迅速收回，蓝忘机眸底有慌乱与无措一闪而过，又在瞬间将一切压下作出人前淡然的模样。
发出梦呓的魏无羡有些半梦半醒，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而等到彻底清醒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已经没有了一丝痕迹。
除了一只掩在衾被下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
魏无羡喜得眼睛都亮了起来：“太好了！蓝湛你终于醒了！”
“怎么样怎么样？伤口还好吗？身体呢？有没有觉得虚弱无力或者其他什么？有的话一定要说！我立马就跑去找温公子问问情况！”
“还有你为我挡什么攻击，我又不是应付不来，现在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开心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三天！整整三天！你再不醒估计射日之征差不多都可以结束了！”
“还有还有……”
魏无羡兀自说着杂七杂八的话，连带着关心数落还有这几日发生的一些事情一股脑地都说了一遍，末了长长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人因为睁开眼睛而显得终于有几分活气的面容，展颜舒笑：“不过，你能醒来真的是，太好了。”
虽然是秋来的深夜，但却并不寒凉。
魏无羡对自己的慌乱心绪一概不提，心里有莫名的情感化开，带着令人愉悦的温度。
蓝湛没事。
蓝忘机没事。
他没事。
就这么几个字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念着，想着，几乎只是这样就让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却又在伤患的面前努力压下，但是仍有欢喜从眼睛冒出来。
蓝忘机被魏无羡眼中的炽烈惊了一惊，心里有个猜测在蠢蠢欲动，几乎是脱口而出：“你……”
“我？”魏无羡弯眸笑道，“我没受伤啦。”
魏无羡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却因为在榻边以不应该的姿势睡了太久而导致双腿发麻地几乎失去了知觉，乍一起身顿时就是一歪，差点撞到蓝忘机的榻上。
不过，却是给蓝忘机撞了个满怀。
“嘶——蓝湛你没事吧？！”魏无羡顾不上自己不争气的腿，霎时手忙脚乱，“我我我……我去找温公子来！——哎！？”
蓝忘机有些无可奈何地将差点又和地板上的石砖亲密接触的魏无羡捞了回来：“待着。”
魏无羡一时也没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对：“可是你的伤！……”
蓝忘机：“无碍。”
魏无羡人半在蓝忘机怀里扑腾，就像是只被人拎起来了的兔子：“你说无碍就无碍？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呢！不行！我……”
“噗，行了，羡无羡你安生待着吧，你的忘机兄没什么事，后遗症之类的也不会有的。”
魏无羡闻言一喜：“落缘！”
黑发红眸的少女不过双十年华，一袭红裙之上银蝶翩舞，最外罩着层金凰缕绣的华衫。
总是说人靠衣装，但却有那么一些人，有着任何华服锦衣，都遮掩不了的风华。
落缘懒懒应了声，“出来，我有事问你。”
这两人一个藏着掩着，一个身在山中，不挑一挑怎么能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蓝忘机是不是依依不舍落缘不知道，魏无羡却是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看得落缘实在好笑。
“你的蓝二哥哥没那么脆弱，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棒打鸳鸯的恶人呢。”
魏无羡讪笑：“我这不是不放心吗……”
“行了，长话短说，我只有一个问题。”落缘暂时还没打算和温若劫见面，不过也只是暂时。
“酒也喝了，人也骗了，兔子送了，攻击也挡了……”随着落缘一件件事数落，魏无羡说是羞赫之类的情绪是不会有的，只是有些不明就里。
毕竟客栈那件事绝对是落缘的手笔，他可不记得自己有点酒水，更别提落缘一杯把人弄醉就跑却把他给丢下。
这要不是故意的他倒立抄云深不知处的那三千家规。
“魏无羡，你有没有认真想过，自己对蓝忘机到底是什么情感呢？”
落缘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毕竟有的东西还是让他们自己发现比较好。
“射日之征已经进入尾声，你也该好好想想蓝忘机之于你到底是什么了。毕竟你们一个在云梦，一个在姑苏，经此一别，再相见不知又要多久。江澄如今已成家主，而你也不再是曾经那个无羁少年了。”
在其位，谋其职。
云梦和姑苏距离对他们而言说不上远但却也绝不会近，各自其内的邪祟也要处理，如无大事极难碰面。
现在再不想清楚，就又不知还要蹉跎多少年岁了。
魏无羡懂没懂落缘不知道，不过金子轩显然很懂这个道理。
具体表现在云梦的营帐边上总是能见到那么一个穿着金星雪浪袍的身影在鬼鬼祟祟地晃来晃去。
“喂！金孔……唔唔唔唔！！！”你放开我！
无忘没想到自己刚出声就被金子轩手急眼快地捂住了嘴，虽然已经是个少年模样，但到底还没长完全，身量也比金子轩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一时之间竟然挣不开。
不过无忘也不是喜欢一根绳上吊死的人，顿时眉一皱，心一狠——
“嘶——！你属狗的吗？！”
金子轩是怎么也没想的无忘竟然这么无赖的。
而一击得逞的无忘笑得颇有几分沾沾自喜的味道，看着金子轩手上被自己咬出来的痕迹笑得稚气无辜：“比不得金孔雀你这偷偷摸摸地不知又来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金子轩疼的眼角抽搐：“你怕不是为了孟瑶来报复我的吧？！”
现在谁还不知道云梦的无忘和清河那边的孟瑶好得仿佛兄弟似的，上次孟瑶被辱骂的场面给无忘撞到，那些辱骂孟瑶的人当场就被无忘给收拾了，没几天还倒了大霉，不少肮脏事被扒了出来，直接被弄得待不下去。
重点是这样的事还不止一件，次数多了谁都知道无忘是个惹不起的，偏生又没什么证据，连带着那些欺凌都不由收敛了几分。
“这关孟瑶什么事？”无忘现在可还不知道金家那些事，毕竟金光瑶从来不与他说，就连那些欺凌都是他自己找到撞见的，问他他从来回答的都是没有，“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又来骚扰江姐姐！”
江姐姐对他可好了！还会给他买糖吃！
金子轩：“我不是！我只是——”
“外面怎么这么吵啊……金公子？”金子轩还没说完，江厌离就好巧不巧得和人对上了目光。
金子轩几乎是下意识地立马收起所有别扭的情绪变得正经起来，只是眼底时不时浮现的紧张依然暴露了他的心态。
他可以在没有人的时候被无忘这个连军营都敢大闹的少年气得慌乱，但在江厌离面前，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样子。
“江姑娘，”经过这么多日的心理建设，金子轩已经在无忘的冷嘲热讽中深刻体悟到了想要挽回这段姻亲最重要的是什么，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见到江厌离的机会，他自然是不能放过，“我心悦你。”
江厌离愣了愣，“金公子你……”
“江姑娘可否听在下说完？”有的话只要开了个头，再说下去其实就很容易，“在下知道以前做了许多错事，不仅不分青红皂白先入为主就冤枉了姑娘，还对姑娘出言不逊甚至恶语相向。”
“如今在下也不奢求什么，只希望姑娘能给在下一个追求姑娘的机会。”金子轩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过分，但是他也没办法回到过去把那个自己打死，只能想办法弥补。
“在下会用时间和行动来表明真心，还希望江姑娘能够……”
“不能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