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珂正站在那里不知怎样才好，有人款款地走了过来，锦衣簌簌，他温柔地牵了她的手说：“你在这里做什么，仙翁的酒都喝光了，快去再添一壶。”
那镂金刻玉的酒壶塞到小珂手上时，来人便轻笑着转身进了大殿。
如同被雷公电母同时劈中，莲花池里的妖精们告诉过她这样的感觉，“那会死人的，灰飞烟灭，全身爆炸和过电。”
小珂捧着酒壶，浑浑噩噩，她过了一遍电，经由那人的手指，只是侥幸没有死，没有灰飞烟灭。
他是墨书白殿下，青莲宫的宫主，原来仰望一个人与贴身近前地面对一个人终是不同的。
沉睡于池底的500年。小珂总以为无穷的天顶上那璀璨的星辰是最闪亮的，现在她知道她错了，它们远不及书白殿下那含笑眼睛里晶莹神采半分。她以为月宫里美丽的嫦娥仙子是天上地下浩浩阴阳里永难再企及的美色，可还是错，适才她看见那人转身轻笑，他是一位正仙，却风姿潇洒只能形容成妖孽。
管事房里的老嬷嬷说她在发花痴。“看见谁了，小珂？”
她捧着酒壶，言语不出半句。
大殿自然是小珂这等癞蛤蟆小妖蹬不上去的，她将酒壶转递给书白殿下身边的侍女。
她狐疑地看着小珂，妙丽的双目将她看得无处遁形：“你是谁？叫什么？哪里来的？”
“我……叫小蝌，我就住在池底……”
天知道她刚才告诉老嬷嬷也是说她叫小蝌，哪一只蟾蜍不是经过一只小蝌蚪进化而来的，可是直到多年以后，她才知道她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他们都叫她“小珂”，这样冰清玉洁的名字。
“你也配，呵呵。”小仙女姐姐笑笑，捧走小珂手上的酒壶。
有一道视线从玉帘后穿过来，锐利地落在她身上。她不敢回望过去，将头埋得更低。想象着那人春风含笑眼眸，可能已经在深深后悔刚才为什么会没有看穿她是这样一个丑陋的小妖女。
于是只能仰望，在玉帘，在屏风，在青莲宫人如玉花如锦的重重阻隔下仰望。暮暮与朝朝，同500年来没有什么两样。
那是小珂化为人形后，第一次那么近地与他擦肩而过。
现在，她终于，又那么近地靠近过他了，还真是，不可思议啊。
当她终于干干净净出现在地窖里忙碌地检查酒曲时，那让人不知所措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这些酒也是你酿的？”
“是的，殿下。”
“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蝌。”
“我是说这酒叫什么名字？”
“无忧。”原来是问酒，小珂将头掩在窖底的阴影里苦笑。
“无忧。”那人衣袂轻转，嘴里缓缓地念着这样两个字，神情里似有说不出的惆怅。
惆怅吗？如此潇洒风流的仙人竟也会流露出那般神情。
小珂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心里也似乎有一丝难过。
”今天就请你陪我痛饮一场无忧吧，也难得你酿造出如此美酒，更兼有如此惊艳的名字，可好？”
他忽然转过身来，脸上又扬起了温柔的笑容，刚刚的惆怅一扫而光，言语间也多了一分愉悦之感。
“好。”
小珂抬眸，像是被他的情绪是感染，头一回没有任何犹豫地也回以浅浅一笑。
“好。”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笑，看着眼前人的一笑，墨书白竟有些动容，不由自主地重复她的话，眼里的光芒更甚，像是有一整片星空倒映其中。
照亮了昏暗的地窖，也照亮了眼前人。
彼时，小珂与他一起长坐在青莲宫的摘星楼上，满天星子灿如碎银，一轮月华清浅，而座中仙人，衣袂如雪，容颜似玉，长箫在手，吹奏千古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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