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修的皆是无情道，他从未尝过情的滋味。
无数痴男怨女为情之一字趋之如骛，凡人，神仙，修罗，妖魔，皆是如此。
昊辰步履轻缓，悄然走进褚璇玑房中。
疲倦的少女枕着手臂睡着了，呼吸绵长，时不时咂咂嘴，显然睡得香甜，不知梦见了什么欢喜的事或人。
昊辰的目光由褚璇玑身上移至桌上那一盏熠熠生辉的心灯，只觉得那光芒刺得双眼生疼，胸腔中弥漫着愤懑与酸涩，往日平静无波的心湖此刻波澜跌宕。
"璇玑，为何你……"他低声喃喃，挣扎片刻，终是抬手将那盏心灯毁去了。
第十世，便是最后一世，无论如何，他倾尽全力也要渡她重归正道，重回天界。之后，他们便可以如从前一般，对弈饮酒，焚香谈琴。
属于禹司凤的心灯在一道灵力之下迅速溃散，化为虚无。而另一盏心灯却在昊辰掌心里缓缓绽放，华光四溢。
"唔……"无意识的低吟自褚璇玑唇边溢出，她秀美微蹙，一副将醒的模样，将陷入沉思的昊辰惊醒。
他俊秀白皙的面容上仍显着几分讶异与懵懂，仓惶之中旋身出了房间。
让禹司凤知难而退的手段有许多种，无非是对那心灯做些手脚便好，可神使鬼差一般，他毁去了原先的那盏，自己却又种了一盏——一盏明亮如初的心灯。那这盏心灯属于谁呢？
昊辰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带着几分自欺欺人的逃避躲闪。
"司凤——司凤——我把心灯种出来了！"褚璇玑笑靥如花，小心翼翼捧着心灯，急促的步伐像是一串鼓点，欢快动人。
离泽宫和少阳派的弟子们都围上去凑热闹。
昊辰带着满心迷惘与怔忡，不由自主也向众人集聚的地方走去。
司命现了身，瞠目结舌看着柏麟帝君颀长挺拔的背影，不禁摇头，所谓当局者迷不外乎如是。那一盏心灯真真是又大又亮，却照不明高高在上的帝君一颗蒙尘的心。
"司凤你看，是不是很亮？"璇玑笑着将心灯交到禹司凤手中，灵动的眼眸淌着流光。
禹司凤既是感动又是期待，手中托着仿佛重逾千斤的分量，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未彻底绽开便僵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心灯怎么不亮了？"
"哎，越来越暗了……"
"是啊，怎么回事啊这？"
周遭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将原本温馨感人的氛围搅扰得躁动不安。
璇玑看看逐渐黯淡的心灯，又看看禹司凤，焦急又困惑，她蹙起柳眉，眼角微微湿润，"司凤……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解释苍白无力，咬着下唇，神情委屈，惹人怜爱。
禹司凤心下一片凄凉，满心期待化作悲怆，脸上露出嘲讽苦涩的笑，看得璇玑愈发不安。
"对不起……司凤……对不起……"她嗫嚅着唇瓣，用期盼的眼神望着禹司凤。
"原来你倾心之人不是司凤啊。"半张面具也遮挡不住元朗难怀恶意的笑。
"璇玑。"昊辰看不得璇玑如此慌乱无助的模样，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从前的战神不会有如此小女儿的情态，她向来的杀伐果断，冷淡肃杀的。
"师兄，昊辰师兄，你快帮我看看，这心灯为什么不亮了？它之前明明……明明……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璇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揪着昊辰的袖摆，祈求向来无所不能的师兄能给个缘由。
"璇玑。"昊辰感知到她的焦虑不安，拍拍她的手背安抚着，"这心灯黯淡恰恰证明你对禹少侠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
对不起，璇玑，我只希望你安然度过这最后一世，其余种种，皆是虚妄。为情所困，你只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并非男女之情？"璇玑眨眨眼，仰头望着昊辰明澈的眸子，若有所思道，"那就是说，我不爱司凤？"
"非凡不爱司凤，而且怕是褚姑娘你的心另有所属吧？"元朗晃着折扇，从失魂落魄的禹司凤手中夺过黯淡无光的心灯砸向璇玑。
"元朗你——"禹司凤见那盏心灯去势汹汹奔着璇玑的门面去了，她竟呆在原地不动。
昊辰见璇玑不闪不避，连忙出手将心灯拦下，不教她受伤，"难道就因为我师妹不曾倾心禹少侠，你们离泽宫便出手伤人吗？贵派气度何在？"
他厉声呵责，不怒自威，将璇玑护在身后。
"师兄，我没事的。"璇玑扒拉着昊辰的广袖，小声道，她闻着师兄身上清雅的檀香，一颗慌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师妹？"元朗嗤笑一声，锐利的目光扫过昊辰面如冠玉的脸，复而挪到璇玑身上，"褚姑娘，怕是这位昊辰师兄才是你的心上人吧？你看这心灯在他手中，可是亮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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