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州城第十三日，莲花楼驶入祁连山脉。
地势渐高，空气稀薄，四周景色从郁郁葱葱变为白雪皑皑。方多病裹紧了狐裘，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成霜。他回头看了眼车厢内的李莲花，后者正闭目调息，脸色比雪还要苍白。
"前面就是药商说的山谷了。"笛飞声勒住马匹，指着两座雪峰之间的隘口，"马贼应该就盘踞在那里。"
阿依娜从车厢探出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雪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我能感觉到血莲的气息，就在那个方向。"她指向东南方的一处悬崖，"但花期将过，我们必须尽快。"
方多病皱眉："马贼怎么办？"
笛飞声冷笑："杀过去。"
李莲花睁开眼，轻声道："不必...硬拼...我有个...计划..."
四人凑在一起，李莲花低声说了几句。方多病眼睛一亮："妙计！"
阿依娜却担忧地看着李莲花："你的身体撑得住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比你们...想象的...强一点..."
正午时分，莲花楼大摇大摆地驶向马贼营地。很快，十几个彪形大汉手持兵刃围了上来，为首的独眼大汉狞笑道："哪来的肥羊，敢闯我黑风寨的地盘！"
车厢内传来虚弱的咳嗽声，接着是方多病刻意提高的声音："公子，您别急，我们这就找大夫！"
独眼大汉好奇地掀开车帘，只见一个病弱公子躺在榻上，面色青白，嘴角带血，旁边一个少年正手忙脚乱地为他擦汗。
"滚远点死！"独眼大汉嫌恶地甩下车帘，"别把痨病传染给老子！"
方多病跳下车，作揖道："这位大哥，我家公子突发恶疾，听说祁连山有种雪参能救命，我们愿意重金购买！"
"雪参？"独眼大汉眼珠一转，"有是有，但价钱嘛..."
方多病赶紧掏出一袋银子："这些够吗？"
独眼大汉掂了掂钱袋，咧嘴一笑："等着！"说完转身走向营地。
笛飞声伪装成车夫，冷眼旁观。阿依娜则躲在车厢内，紧张地观察四周。
不多时，独眼大汉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株干枯的草根："喏，五百两！"
方多病故作惊讶："这...这不是雪参啊！"
"爱要不要！"独眼大汉瞪眼。
就在这时，阿依娜突然从车窗探出头，惊呼："那边悬崖上有朵红花！"她指着东南方的悬崖，"那才是真正的灵药！"
独眼大汉脸色大变："闭嘴！那是我黑风寨的镇山之宝！"
李莲花虚弱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方多病...我快不行了...那朵花...一定要..."
方多病"焦急"地喊道："我家公子愿出千金买那朵花！"
独眼大汉狞笑："千金？老子要万金！"
"可以！"方多病毫不犹豫，"但必须先让我看看花！"
独眼大汉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跟我来！但只准你一个人！"
计划成功了一半。方多病跟随独眼大汉走向悬崖，暗中记下路线。悬崖上果然有一朵鲜红如血的花，在白雪映衬下格外妖艳。
"雪山血莲..."方多病喃喃道。
独眼大汉得意地说："这花十年一开，明天就是最后一天。算你们运气好！"
方多病故作感激："多谢大哥！我这就回去取钱！"
回到莲花楼，方多病将情况告知众人。李莲花点头："按计划...行动..."
夜幕降临，马贼营地篝火通明，大部分人都喝得烂醉。独眼大汉搂着抢来的女子，正在帐中作乐。
突然，营地西侧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有人大喊："着火了！"
众人慌忙去救火，却不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笛飞声如鬼魅般潜入营地，迅速解决了几个留守的马贼。
与此同时，方多病和阿依娜悄悄摸向悬崖。血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颤动。
"小心，"阿依娜低声道，"血莲周围通常有毒物守护。"
话音刚落，一条通体雪白的蛇从岩缝中窜出，直扑方多病咽喉！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闪过，白蛇断成两截——是笛飞声的飞刀。
"快采花！"笛飞声从暗处现身，"马贼很快会发现中计了！"
阿依娜熟练地掏出一把玉刀，小心割下血莲，装入事先准备的玉盒中。就在此时，山下传来愤怒的吼声："有人偷花！"
"走！"方多病拉起阿依娜就往回跑。
三人刚跑到半山腰，就被十几个马贼拦住去路。独眼大汉怒不可遏："敢耍老子！杀了他们！"
激战爆发。笛飞声一人独战七八个马贼，刀光如雪，所向披靡。方多病护着阿依娜，边战边退。眼看就要突围，突然一个马贼从侧面偷袭，长矛直刺阿依娜后心！
"小心！"方多病来不及思考，转身挡在阿依娜身前。
"噗嗤"一声，长矛刺入方多病肩膀，鲜血顿时染红白衣。阿依娜惊叫一声，扶住摇摇欲坠的方多病。
笛飞声见状大怒，刀势骤然凌厉，瞬间斩杀三名马贼。独眼大汉见势不妙，吹响口哨，更多马贼从四面八方涌来。
就在三人陷入绝境时，一道青影如流星般划过夜空，落在战圈中央——是李莲花！
他手持一柄软剑，剑光如水，在月光下划出优美弧线。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剑，却精准地刺穿了五六个马贼的手腕，兵刃落地声不绝于耳。
"相夷太剑！"独眼大汉惊呼，"你是李相夷？！"
李莲花不答，剑势一变，如行云流水，瞬间击倒剩余马贼。独眼大汉见大势已去，转身就逃，却被笛飞声一脚踹翻在地。
"别杀他..."李莲花收剑入袖，"问问...血月教的事..."
独眼大汉闻言脸色大变："你...你们是血月教的敌人？"
笛飞声刀尖抵住他咽喉："你知道多少？"
独眼大汉颤抖着说："我...我们只是奉命看守血莲...每月血月教都会派人来取花蜜..."
阿依娜急切地问："来的是谁？什么时候？"
"一个穿红袍的老者...每月满月之夜..."独眼大汉答道，"明天就是约定的日子！"
李莲花与笛飞声交换了一个眼神。方多病忍着肩伤说："那我们...守株待兔？"
阿依娜却摇头："不行！血莲必须立刻处理，否则药效大减！"
李莲花点头："先回...莲花楼...处理伤口..."
众人迅速撤回莲花楼。方多病的伤势不轻，阿依娜熟练地为他清理伤口，敷上药膏。李莲花则小心地取出血莲，开始炮制。
"需要...纯阳之血..."李莲花看向方多病，"你确定...要..."
方多病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取吧！"
阿依娜拿出一根金针，在方多病腕间轻轻一刺，将几滴鲜血滴入玉碗中的血莲花蕊。神奇的是，血液立刻被花吸收，整朵花发出淡淡的金光。
"成功了！"阿依娜欣喜地说，"这样能保持药效至少一个月！"
笛飞声却皱眉看着窗外："明天就是满月，血月教的人会来。我们是走是留？"
李莲花沉思片刻："留...但...设伏..."
夜深了，方多病因失血而昏睡过去。阿依娜在整理药材。笛飞声和李莲花站在门外雪地里，低声交谈。
"你的剑法恢复了？"笛飞声直截了当地问。
李莲花摇头："只是...暂时压制毒性...能发挥...一两成..."
笛飞声冷笑："一两成就能轻松击败十几个马贼，李相夷果然名不虚传。"
李莲花望向远方的雪峰："明日...会有一场...恶战..."
"你认识那个红袍老者？"
"猜测...而已..."李莲花轻声道，"若真是他...你要...控制情绪..."
笛飞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知道是谁杀了我师父？"
李莲花点头："西域刀皇...死于...血月教红袍护法之手..."
"你为何不早说？"笛飞声一把揪住李莲花的衣领。
李莲花平静地看着他："不确定...直到...今天..."
笛飞声松开手，转身走向雪地深处："明日，红袍护法的命是我的。"
李莲花没有阻拦，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抬头看向月亮，发现月轮边缘已经泛起一丝血色。满月将至，而他们与血月教的真正较量，才刚刚开始...
黎明时分，方多病被肩伤疼醒，发现阿依娜正在为他换药。
"李莲花呢？"他环顾四周，没看到那道青衫身影。
阿依娜压低声音："他和笛飞声去布置陷阱了。血月教的人今晚会来。"
方多病试着活动手臂，疼得龇牙咧嘴："那个红袍老者真的会是笛飞声的杀师仇人？"
阿依娜点点头："红袍护法玄阴子，血月教三大护法之首，专门负责采集珍稀药材。"她顿了顿，"十年前，他为了夺取西域刀皇的'寒玉刀诀'，毒杀了老刀皇。"
方多病倒吸一口冷气："难怪笛飞声那么恨血月教。"
阿依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玄阴子武功极高，尤其擅长毒术。你们...要小心。"
方多病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凝血丹还需要什么药材？"
"千年寒玉髓和纯阳之血我们已经有了，现在只差..."阿依娜突然住口，警觉地看向窗外。
李莲花和笛飞声回来了，两人身上都落满了雪，脸色凝重。
"布置好了？"方多病问道。
李莲花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服下...可抗...血月毒..."
阿依娜接过瓶子闻了闻："雪莲丹？你什么时候炼的？"
"昨夜..."李莲花轻咳两声，"每人一颗...含在舌下..."
正午过后，众人按计划分散埋伏。方多病和阿依娜藏在悬崖附近的雪洞中，监视血莲生长的地方；笛飞声伪装成马贼混在营地；李莲花则躲在莲花楼内，静观其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渐渐西沉。方多病紧张得手心冒汗，肩伤隐隐作痛。阿依娜却异常安静，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悬崖方向。
"你好像很紧张？"方多病小声问。
阿依娜轻轻摇头："我在感应...血月教的人有特殊气息..."
突然，她身体一僵："来了！"
远处雪地上，一个红袍老者踏雪而来，步伐轻盈如羽，在雪地上竟不留半点足迹。他头戴红色尖帽，面容枯瘦，双眼如豆，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玄阴子！"阿依娜声音微颤。
红袍老者径直走向马贼营地。独眼大汉早已带人跪迎，却被玄阴子一脚踢开："废物！血莲呢？"
独眼大汉颤抖着说："被...被人抢走了..."
"什么？！"玄阴子大怒，袖中飞出一道红绫，缠住独眼大汉的脖子，"谁干的？"
就在这时，笛飞声从马贼群中暴起，长刀如虹，直劈玄阴子面门！
"西域刀皇的传人？"玄阴子惊诧之余，红绫回旋，挡下这致命一击，"有意思！"
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雪地上刀光绫影，劲气四射。笛飞声刀法凌厉，招招致命；玄阴子却如鬼魅般飘忽不定，红绫时而柔软如绸，时而坚硬如铁。
方多病见状就要冲出去助战，却被阿依娜拉住："等等！玄阴子最擅长用毒！"
果然，玄阴子突然张口喷出一股红雾，笛飞声虽及时闭气，仍被些许红雾沾到，动作顿时一滞。
"寒玉刀诀交出来，饶你不死！"玄阴子狞笑着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从天而降，直刺玄阴子后心！玄阴子仓促闪避，红绫被剑气撕开一道口子。
"相夷太剑？"玄阴子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青衫男子，"李相夷？！你不是死了吗？"
李莲花不答，剑势如虹，与笛飞声形成夹击之势。玄阴子顿时压力倍增，红绫舞得密不透风，却仍被剑气刀光逼得连连后退。
"就是现在！"阿依娜突然冲出雪洞，将一瓶液体泼向玄阴子。
玄阴子闪避不及，被液体溅到红袍，顿时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血月圣水？！"玄阴子惊怒交加，"你是叛逃的圣女！"
阿依娜不答，又从怀中掏出一把银色粉末撒向空中。粉末遇到残留的圣水，立刻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玄阴子惨叫一声，双眼暂时失明。
笛飞声抓住机会，一刀斩向玄阴子脖颈！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的刹那，玄阴子突然化作一团红雾消散，只在雪地上留下一滩血迹和半截红绫。
"血遁术..."阿依娜脸色苍白，"他逃了..."
李莲花收剑入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方多病赶紧扶住他："毒性又发作了？"
阿依娜迅速掏出一颗药丸塞入李莲花口中："快服下！"
笛飞声则盯着玄阴子消失的方向，眼中杀意未消："下次必取他性命！"
四人回到莲花楼，清点收获。虽然让玄阴子逃脱，但得到了完整的雪山血莲，还从玄阴子掉落的行囊中找到了一张残缺的地图。
"这是...西域某处的地图？"方多病仔细查看。
阿依娜点头："标记的是千年寒玉髓的产地。"她指着地图上一处山谷，"就在这里，离血月教总坛不远。"
笛飞声冷冷道："正好一网打尽。"
李莲花却眉头紧锁："太...顺利了..."
方多病不解："什么意思？"
"玄阴子...不该这么弱..."李莲花轻声道，"他故意...让我们得到地图..."
阿依娜身体一震："你是说...这是个陷阱？"
笛飞声冷笑："那就踏平陷阱！"
李莲花摇头："需要...更多准备..."说完，突然身子一晃，栽倒在地。
"李莲花！"方多病惊呼。
阿依娜赶紧检查，脸色大变："碧茶之毒和血月毒在他体内起了冲突！必须立刻为他疗伤！"
笛飞声二话不说，抱起李莲花放到榻上。方多病运起扬州慢，将内力源源不断输入李莲花体内。阿依娜则取出一把银针，迅速在李莲花周身大穴刺下。
"他体内有两种毒素在争斗，"阿依娜边施针边解释，"碧茶之毒属阴，血月毒属阳，阴阳相冲，经脉受损。"
方多病急问："有危险吗？"
"危险与机遇并存。"阿依娜额头冒汗，"若他能挺过去，两种毒素或可相互抵消部分..."
整整一夜，三人轮流为李莲花疗伤。黎明时分，李莲花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但依然昏迷不醒。
阿依娜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最危险的阶段过去了，但他需要休息。"
笛飞声看向窗外泛白的天色："我们在此休整一日，明日出发寻找寒玉髓。"
方多病守在李莲花榻前，寸步不离。午后，李莲花终于醒来，虚弱地睁开眼。
"感觉如何？"方多病赶紧递上温水。
李莲花轻轻摇头："做了...一个长梦..."
"什么梦？"
"梦见...南胤先祖..."李莲花眼神恍惚，"他们说...碧茶之毒既是诅咒...也是考验..."
阿依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恢复如常。她为李莲花把脉，惊讶地发现碧茶之毒的毒性竟然减弱了三分。
"不可思议..."她喃喃道，"两种毒素真的相互抵消了..."
笛飞声走过来："能上路吗？"
李莲花试着坐起身："可以...但功力...只剩半成..."
方多病拍拍胸脯："有我和老笛在呢！"
阿依娜展开那张残缺地图："我们离标记的山谷还有十天路程。途中会经过一个小镇，可以补充物资。"
李莲花仔细查看地图，突然指着边缘一处模糊标记："这是...什么..."
阿依娜凑近看："像是...一座塔？"
"观音泪塔..."李莲花轻声道，"传说中...镇压西域魔气的...圣地..."
笛飞声挑眉："你知道这个地方？"
李莲花点头："南胤古籍...提到过...若地图正确...我们或许...该去一趟..."
方多病不解："为什么？"
"因为..."李莲花看向阿依娜，"那里可能有...完整的凝血丹配方..."
阿依娜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李莲花微微一笑："猜的...血月教...总坛就在...那附近...不是么？"
阿依娜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是的。但那里极其危险..."
笛飞声冷笑："正合我意。"
当夜，李莲花独自站在雪地中，仰望满天星斗。阿依娜悄悄走近，递给他一杯热茶。
"谢谢。"李莲花轻声道。
阿依娜犹豫了一下，问："你真的梦见了南胤先祖？"
李莲花点头："他们说我命不该绝...还有使命未完成..."
阿依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南胤皇室与血月教...渊源很深。"
"我知道。"李莲花平静地说，"你们的第一任教主...就是南胤的叛逃皇子..."
阿依娜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么..."
李莲花转头看她，眼神清明如泉："我还知道...你不仅是血月圣女...还是现任教主的...女儿..."
阿依娜脸色瞬间苍白如雪。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