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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泥出没注意,不适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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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太宰治漫步在沿海的汽车道上,温度不低,但是海面上的风吹来还是有些令人瑟缩。
你最近工作的时间少了起来,但空出来的时间大多数都被太宰治缠着一起干这干那。
面对他充满希冀的眼神,你总是忍不住心软答应陪他。
你裹了裹外套,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然后感觉到一只不属于你的手也伸了进来。
你微微愣住了,抬眼朝太宰治看去,他已经比你高了,你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清他的神色。
他注意到了你的视线,侧头望向你,露在绷带外面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
然后你感觉到那只手包裹住了你的,温温热热的,虎口处由握枪而形成的薄茧存在感强烈,轻微摩擦着你的皮肤。
你在心里叹息一声,挣脱开他的包围,转而回握住了他的手。
他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滞,似乎是有些意外,接着表情放松下来,连带着脚步也带着几分轻松。
你看着他这幅样子心情却复杂起来。
“太宰,我……”
“姐姐,到超市了哦,我们一起去买晚饭的食材吧~”
“……好。”
他像是知道你要说什么似的,完全不给你开口的机会,一路上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打断你了。
拖得越久就越难以开口。
算了,你妥协着想,下次再说吧。
你也无法忽视内心深处并不想那么快告诉他的想法。
“今天心情不好吗?”
吃过晚饭,你帮太宰治更换身上的绷带,沾血的绷带被扔到地上,堆积成了一小堆。
看着他身上新伤旧伤留下的痕迹,你指尖微微一顿,无论多少次看见,还是会觉得心疼,你的动作不自觉地变轻,好像这样能减轻当时的伤痛。
黑手党的工作真辛苦啊。
但你并没有产生任何想要干涉他的想法,毕竟你说过,‘好好做决定,然后自己承担它所带来的后果’。
你给他一圈圈缠着绷带,缠到腰部时,不得不双手环到他身后去接绷带,这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拥着他一样。你心中感叹太宰治太瘦了,尤其是手腕与下巴,清晰地露出了骨头的线条,又因为脸长得好看,带着那么点纤细美少年的意味。
现在好歹已经比刚遇见他的时候好很多了,身上也有了薄薄的一层肌肉。
不过——
你看着他手臂上微微紧绷的肌肉线条,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的样子,疑惑地问他。
“弄疼你了吗?”
“……没有,是别的……”
别的什么。
他不说,你也贴心地不问。
细细抚平绷带边边最后翘起来的褶皱,看他穿好衬衫,你拨了拨他乱乱的黑发。
他捉住你的手贴在脸颊上亲昵地蹭着,松了口气,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你顺着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他身子一歪顺着沙发背滑下来,脑袋轻巧地落在你的大腿上,面朝你小小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别闹,我还没洗碗呢。”
你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有点冰,于是扯过一旁的毯子给他严严实实地盖好。
他乖巧地缩在毯子里,卷成茧样,只露出一个脑袋,不安分地拱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枕着你的大腿不动了,明显是不肯放你走。
你失笑,索性也放松自己靠在沙发上,轻柔地拍着他,仰头盯着天花板发呆,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和轻轻的呼吸声,什么都不干的时候,难免就胡思乱想起来了。
电脑屏幕里父亲与继母明明微笑着却显得冷淡的样子再度浮现在眼前。
“回来住吧。”
父亲的声音像是在做什么宣告而不是询问意见。
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在你决心一个人好好生活而且一切也已经步入正轨的时候,他们以强硬的姿态就这么闯进来,轻描淡写地打破了你努力经营的生活。
父母的脸,酒吧同事的脸,青木的脸在你脑海中一一掠过,最后渐渐浮现出来的,是太宰治眼睛弯弯地叫你姐姐的样子。
‘姐姐。’
你睁开眼,随即低下头去看太宰治,呼吸平稳,神情宁静,毯子小幅度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估计是工作很累吧。
你表情不可抑制地柔和了下来,把电视音量调小,掖了掖毯子角,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缓慢而沉重地呼出一口气,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你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完全没有印象,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电视机断断续续的声音与腿上传来的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
太宰治慢慢地睁开眼,鸢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缓慢地、缓慢地坐起来,像是零件生锈又没上油的机器那般僵硬,毯子从他身上滑落,他淡淡垂眸,又慢慢地将视线转向你。
你的脸在他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像是能看见脸上的细小绒毛。
他双手撑在你身侧,将你整个人笼在他的包围圈内,自上而下地盯着你,喉结轻动,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太容易心软了啊,姐姐。
这样叫我怎么放心呢。
无论什么事,都忍不住先考虑对方的感受,面对对方的得寸进尺,也总是无奈着退让。
一旦撒娇,或者流露出无助脆弱的一面,你就忍不住会迁就。
这样不行啊。
农夫与蛇的故事在现实中不少见。不如说把他比作那蛇也完全不过分。
他向来清楚自己同别人是有些不一样的,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
在无望中呆惯了,被一句发自内心的‘需要帮助吗?’就击溃了,死死抓住朝他伸过来的手不放开,就像抓着救命稻草。
看着你对他笑得毫无防备的样子,他都难以抑制地想做点什么来缓解内心不断滋长的破坏欲。
太宰治抬手,拇指的指腹轻轻按在你眼尾,在那一小块皮肤上温柔摩挲着。
你被他气哭的那一次,哭得多可怜啊,眼里蓄满了眼泪,皱着眉头瞪着他,鼻头红红的,眼尾也红红的,艳丽极了,让他忍不住兴奋地心跳加快,就算握着枪杀人的时候心绪都没有如此大的起伏。
你一时心软收留了他,他却想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想让你的目光仅仅停留在他身上,想不自觉地通过肢体接触获取你的注意,想在你全身烙下他的气息。
平静无波的眼神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里面粘稠而深重的情感。
但是这些微妙的情感都无法宣之于口,藏在心里就渐渐酿出了名为偏执的东西。
本来他觉得,在哪里都无所谓,而现在觉得,有你在的地方,哪里都无所谓。
可是,你要是知道了一时心软收留的孩子内心居然是这样阴暗的想法,还会继续纵容下去吗?
他突然惊醒般睁大了眼,低喘两口气,手紧紧揪住了胸口的衣服,狼狈地直起身子,抖着手给你盖上毯子,脚步不稳地走到阳台。
阳台上清冷的风吹得他清醒了一些,猩红的火光明灭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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