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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可恶!那个混账绷带浪费装置呢!又翘班了吗这个家伙!!!”
国木田的咆哮声响彻了整栋大楼。
“那个 ……”
有着奇怪狗啃刘海的白发少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弱弱地开口。
“太宰桑说找到了一个自杀的好地点把工作硬塞给我就离开了。”
“太宰!!!!!”
“嘛。”
一旁坐在转椅上穿着侦探服背对着他们的人转过来,眯着眼睛一边往嘴里塞粗点心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
“这次就原谅他吧。”
翠绿色一闪而过,像晶莹剔透的绿宝石般充满着森林般的气息。
毕竟太宰这家伙啊,总是挂着一副游刃有余又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实在太少见了啊,那副样子。
很有趣呢。
*
太宰治一身湿漉漉地站在熟悉屋子的门口。
什么都没变,太宰治停在这里,觉得时空似乎错乱了,他还是那个怀揣着莫名期待打开这扇门的黑手党。
他们当初一起挂在门上的挂饰都没有移动过半分,这个认知让他心悸了一瞬。
水珠顺着指尖滑过门把手,滴落在地上。
他握紧眼前的门把手,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料事如神的青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迷惘的表情。
今天看到了一条很漂亮的河,清澈明亮又没什么垃圾,他就忍不住跳下去了。
这习惯已经像看到自家桌上摆了吃的东西顺手拿起来吃一样令他习以为常。
跳的时候约摸还是上午,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他恍惚了一下,仰面飘在河上瞧着天上红彤彤的云朵思考了一下人生,然后自己一个人默默地从河里爬上岸。
全身湿透,风吹过冷得他直发抖。
今天的云朵好像那天的云啊。
他有些委屈地想。
你让他好好活着,他偏要天天跳河,可是即使这样,你也没有再出现把他从河里拉起来臭骂一顿。
他好像有点想你了。
……要不去看看吧。
太宰治想一出是一出,但是临到头了,又有些犹豫。
咔哒——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熟悉的脸与惊愕一同倒映在他眼底。
“你好啊,太宰治先生?你准备这样子直愣愣地杵在我家门口到什么时候呢?”
你无奈地看着愣愣的他,原本只比你高了一点的太宰治已经高了你一个头,记忆里的黑色西装不再,一身沙色风衣很好地收敛了他的锋芒,变得温和无害起来。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也好好地长大了啊。
他开口,声音艰涩。
“你好。”
“怎么傻了?你又去哪里跳河了?不是和你说了……”
你瞧着他脸蛋冻得发白,黑发湿哒哒地贴在两鬓,整个人轻微地打着哆嗦的小可怜儿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软又无奈地把他拉进门。
“诶诶诶,不准打湿我的沙发。”
你从卫生间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扔在他头上。
他拨开挡住视线的毛巾,抿抿唇偷偷瞄你,一副想靠过来又犹豫的神色。
“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你把宽大的浴袍塞给他。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瞧着手里的浴袍眼神闪烁,脸上浮起了可疑的红晕。
“喂喂喂,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是新拆封的浴袍啦!”
他听完你的话脸上肉眼可见的失落。
你:“……”
lsp了。
你的手指穿过他柔软微湿的头发,吹风机在嗡嗡地运作着。
“好了。”
你关掉手里的吹风机,看着他忍俊不禁,他蓬蓬的头发像是什么毛发蓬松的小动物。
你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
“我说。”
你朝他摊开手。
“是时候把我的护照还给我了吧,你还要拿着它到什么时候啊?”
“诶!居然一见面不是关心我而是提什么护照的事情吗?我好伤心~”
他捂着胸口一副受了伤的夸张样子控诉地看向你。
“你真是……变了不少。”
记忆中那个乖巧的孩子现在已经长成这样浮夸的性格了吗。
他似乎听出了你的言外之意,难得被噎住了,一时半会儿没开口。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触到了本子坚硬的一角,却神色无辜地把空手搭在你手掌上,拇指卡住你的虎口处轻轻地摩挲。
“啊,抱歉,好像刚刚在河里被河水冲走了。”
他另一只手在你手背上轻佻地抚摸着。
你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甩开他的手。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被甩开的他只好自己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也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双手交握放在桌上。
“新工作还顺利吗?”
“我才想问,你一直呆在这里吗?以前酒吧的工作辞了?”
“我一直呆在这里究竟是谁害的呢?”
你感觉自己几乎要绷不住笑容了。
“你还记得来找我呀,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
你看着他,他眼神乱飘,四处打量着房间就是不看你,像是没听到你的话。
“咦,这里一点都没变啊。”
你深吸一口气。
“太宰治。”
“……”
“我在地下呆了两年洗白档案。”
他终于肯正视你了。
“我没法来见你。”
刚开始是不能,后来是不敢。
“……不能见我为什么还不让我走? 炸飞机是什么意思?黑手党可真了不起?!”
你越说越火大,差点拍案而起。
飞机、轮船、火车——这期间无论你尝试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最后总会莫名其妙地不是意外故障了就是发生了什么性质恶劣的事件而停止通行了。
为了不再祸害其他人,你只好待在横滨哪儿也去不得。
你也没有那么生气,就是憋屈得很。
“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他似是而非地否定。
你一时辨不清他说的是哪件事。
“洗白时期还能做到这个地步我该夸奖一下你吗?”
他停下拨弄刘海的动作,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神色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像个乖乖被训的小学生。
四年的时间足够你思考曾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摸透了些他的性子,所以你明白这只是博取你同情的表象而已,他心里指定一点忏悔之意都没有。
“太宰,你是对我太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太没有信心呢。”
空气缄默了一会儿,就在你以为他不会开口了时,他突然冒出了一句怎么想都无关此时话题的句子。
“我想吃咖喱。”
他撅着嘴巴嘟嘟囔囔地开口。
“超想吃的,给我做好不好?”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你,双手合十满脸‘拜托了拜托了’的表情。
你在这一瞬间产生了无力的感觉,‘啊,算了,怎么样都好吧’这种感觉。
“呐呐,今天可以收留我吗 ?”
他在椅子上看着你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雀跃地开口。
“我的钱包和钥匙都被水冲走了,已经无家可归了啦。”
你没有戳穿他拙劣的谎言。
“只有一晚,明天要是还赖着我绝对会把你轰出去的。”
“用扫帚那种。”
你用恶狠狠的语气说。
“欸!好狠心~我好可怜呜。”
他可怜兮兮地脸压在桌子上,把脸都挤变形了,噘起嘴抱怨的声音含含糊糊。
看着你下意识纵容的反应,眼睛却不经意弯了起来,带着餍足的意味。
真是太好了。
所有的害怕、担忧、恐惧通通是多余的。
胆小鬼触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会被幸福所伤。⁽¹⁾
但我就算一边流着血、今后要因此长久地体会着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苦痛,一边也要义无反顾地伸手去够那名为幸福的未知之物。
因为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我眼前溜走,而我却什么都没做。
这是胆小鬼用尽了此生勇气的一次勇敢,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
你把热腾腾的咖喱端到他面前,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柔软的吻在他额头落下,轻轻的叹息带着包容一切的意味。
“欢迎回家,阿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