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数日,北堂墨染都没再踏进后院。手握军权的他,本就无法做个闲散王爷,尤其是北方战事始终悬在心头——中秋一过,寒冬便不远了。边境的小国早已习惯了酷寒,黄道国的士兵却难以承受这般低温,每到入冬,军营上下都要提心吊胆,防备那些小国趁机突袭。
北堂墨染在书房中对着边境舆图愁眉不展,指尖反复摩挲着标注军营的位置。一旁的顺宝悄悄看了眼窗外,见暮色渐沉、秋风卷着落叶飘过窗棂,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上前半步。
顺宝爷、您都看了一整天的书了,可是乏了,传商姑娘来陪陪您吧。
北堂墨染放下手中的兵书,指腹轻轻按揉着发紧的额头,眉间的褶皱仍未舒展,一声带着疲惫的叹息,轻轻散在满是文书的案前。
北堂墨染也好、去传她吧
顺宝是
北堂墨染等等
北堂墨染让她多穿些衣裳,天凉了,免得又病了。
顺宝是
商静姝得到消息时,早已沐浴完毕,正准备歇下。她来不及多耽搁,匆匆起身,从箱中翻出一件半旧的月白色对襟襦裙换上——那裙子的袖口只绣着最寻常的纹样,素净得很。
小桃姑娘、那日王爷赏了两匹那么好成色的苏绣,为何不赶制两身衣裳呢。
商静姝那布成色确实顶好,可是你仔细想,在这王府里何人才能用上苏绣?
商静姝只有王妃和侧妃才用的上,倘若我真的赶制了两身衣裳,恐怕我真的嫌自己命长了。
小桃快手给商静姝挽了个最寻常的发髻,只从妆匣里拣出两支素净的银制梅花簪插上,衬得她眉眼愈发清雅。临出门前,又怕她受了凉,连忙取过一件素色斗篷,仔细给她披好系紧。
商静姝便这样跟着顺宝,穿过几重院落,走进了闻风阁。她顺着楼梯上到二楼,沿着书架间的通路一步步往前走,轻轻推开隔间的门,却没见到北堂墨染的身影。她也不慌乱,只先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叠好放在了一旁的矮凳上。
她又折回到外面的书架区,目光扫过一排排书脊时,突然顿住——一本精装书的封面上,印着她异常熟悉的繁体字。她心头一动,踮起脚尖伸手去够,可身高实在不够,指尖几次擦过书脊,却始终拿不到那本书。
她卯着劲跳了几次,指尖总差那么一点点够不到。没办法,她只好转身去搬角落的矮凳,刚踩着凳面站稳,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惊得她身子微微一顿。
北堂墨染你在做什么
商静姝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慌地猛地转头,脚下顿时没了站稳,身体摇摇晃晃就要往下跌。北堂墨染本以为她会像府里其他女人那样,顺势往自己怀里倒,心底正泛起一丝不耐。可没成想,她竟特意偏过身子躲开了他,直直朝着一旁的书架摔了过去。
幸好那排书架后靠着墙,她慌乱中一把抓住了书架边缘,另一只脚还踩在矮凳上,才算没真摔下去。这一幕看得北堂墨染心头一紧,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手心里竟差点冒出冷汗。
北堂墨染上前一步,伸手稳稳扶住晃动的书架,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沉声道:
北堂墨染简直是胡闹!这书架上满是重物,真摔了怎么办?
商静姝可是~
商静姝可是不想砸到王爷呀~
商静姝眼眶微微泛红,脸上带着几分委屈的小表情,声音也软乎乎的满是无辜,这模样让北堂墨染原本紧绷的情绪瞬间松了些,竟有些招架不住。他没再多说什么,直接伸手将她从凳子上稳稳抱了下来。
北堂墨染你要拿什么书
双脚刚落地,商静姝便抬手指了指书架最高处,声音还带着点未散的怯意,轻声说:“王爷,是……是那本书。”顺着她的指尖望去,能依稀辨出书脊上的名字。
商静姝无终子国志
这倒让北堂墨染有些诧异——上一次明明她不识字,可她偏偏能认出“无终子国”这几个并非黄道国通用的文字。他没多追问,抬手取下那本书递给商静姝,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脸上,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想看出些端倪。
北堂墨染你识的这字?
商静姝嗯~识得一些。
北堂墨染既然如此,进来读给我听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那间小隔间,北堂墨染径直走到榻边,随意斜靠在软枕上,目光落向商静姝,淡淡开口:
站那儿,把书读来听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