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我往王降临！”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为什么那么渴望地下的……神?”妍随口问道，她知道事态已无法挽回，在许鲨按下石柱的那一刻，沉寂在山体中近两千年的法阵轰然启动。齿轮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高速旋转。
妍感到脸颊有些刺痛，绝地之域海拔两千米的高空中一个巨大的电场正在形成。
远处一群候鸟突然惊起，好像预感到了末日的逼近。
许鲨双手合十，好像在祈祷什么：“我王本是世界伟大的主宰，他的苏醒将会带领我们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纪元，我们也将获得那主宰世界的伟大力量，时空的局限将被打破。飞跨三万里，纵横十万年！那将是多么美妙的感觉。”难以想象这句狂妄的话居然被他如此平静的说出来。
妍笑了，都说一笑倾城，再笑倾国，那超脱尘世之外的纯净让许鲨也看的呆了呆。
她凄然地摇了摇头：“欲获得不属于你的力量，必先付诸与之相等的代价。鱼，离开我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明白这个道理……”
许鲨惊疑不定地看着妍的瞳孔慢慢涣散。被焚天黑炎正面无防御击中，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突然许鲨似乎明白了什么，不顾一切地吼着扑向陷入地面的石柱要将它重新拔起来，护体真尊在他的狂吼中狰狞地扭曲着。
然而他没能如愿，一根锥形物体在他动身的那一刻突然砸穿屋顶挡落在他面前。
金属外壳反射的冷光好像在嘲笑他的无知与傲慢。中子碰撞的声音在许鲨耳中是那么的清晰，原子固有的结构在这一刻被打破，更多的中子诞生并轰击其它原子核；核外电子四散分飞，转瞬又被其它重核捕获……这一链式反应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完成。这是科学的胜利，崭新的原子结构在人的手中被创造出来，质子和中子重新结合在一起，电子继续跳着光速的旋舞。一个粒子也不多，一个粒子也不少。
唯有那些深藏在旧原子核中的东西逃了出去，逸进了无限空间。
比如伽马射线。
于是诞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爆炸，绝地之域巍峨的山体在创世纪的高温中化作灰烬，距爆炸中心最近的一条河流被瞬间汽化消失殆尽，升腾的水雾弥漫，在夕阳中勾勒出妖冶的色彩。两分钟后，一场飓风席卷了方圆一百公里内的三个城池，夺去了上万人的性命。而那些在风暴中幸存的人也要在疾病的折磨中痛苦地度过余生，基因突变导致的遗传疾病会使他们的后代产生畸形。
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至少他们在碌碌无为的一生中看到了世界上最壮丽的奇景。那云雾缭绕中，盛开着一朵灿烂的蘑菇云。
那是死亡的色彩。
在核爆开始的那一个刹那，在零点几秒中，透过涣散的瞳孔妍仿佛看到许鲨那头黑发被狂风卷起，露出了漂亮的，淡兰色的发根。
“原来你……从未离开我啊……”泪水从眼角涌出，随即被高温蒸发。
……
人类联军第十方面军指战部正沉浸在“斩神”铀核裂变原子弹试射成功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正行走在世界崩溃的边缘。
……
头定的蜂鸣器突然停止了嘶叫，屏幕上扭动的红色曲线也随之趋于平静。
“目标消失，打击警报解除。”指战室里的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好险！”李鑫拍了拍胸脯说道，“差一点就突破临界阀值了。刚刚是怎么回事？”
孙顾博皱了皱眉头：“卡捷琳娜，把目标定位图像调出来。”
淡蓝色的全息窗口立刻覆盖了整个天花板，绝地之域山巅的核爆被分毫不差的投射在空中。四周监视员们立刻安静下来，等着孙顾博发话。
“嘶————”一声怪异的尖啸突然打破了平静，只见老哈格里弗斯正在往他那尺长大嘴里倒吸着冷气。
孙顾博无语了：“核弹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
哈格里弗斯“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看一只从大兴安岭中跑出来的野狍子。
“核弹难道不够吓人吗？你给我的感觉好像是‘神’在和我聊天。”
“据我所知，联合号的外装甲板能在大气层中正面扛住小型氢弹爆炸产生的物理冲击。还有，‘神’是你可以随便议论的吗？”
哈格里弗斯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根雪茄弹了弹，感慨万千的道：“你没参加过联合战争，自然不知道它的厉害。在那个核弹遍地走的时代，没有约束场，没有护盾，装甲技术尚未成熟。各方的实力经常为争夺一座钚矿或铀矿大打出手，恒星级氢弹在无人星球上肆意清扫。直到弦反射约束力场被发明出来，这个旧时代的辉煌武器才终于被埋葬。”
“可我记得的是，旧核武器的弃用是因为反物质……哈格里弗斯中尉，指战室禁止抽烟！”
老哈格里弗斯吓得一哆嗦，赶忙把雪茄收了回去。仅从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就可以看出哈格里弗斯在舰上的地位是多么的低微。他这个名誉舰长的称号被拿掉也只是时间问题。
……
“你的女孩死了。”一团金光包裹之中，神王突然睁开双眼。
银色的荒原依旧，神王的双翼仍庄严地展开，一场战斗已不知进行了多久。唯有卢天晋出现了变化，头上的绅士帽不见了，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脚下的飞行法阵一阵闪烁不稳，明显是脱力的症状。
神王终究是神王，卢天晋那意志增强的山寨魔法终归不可能与之媲美。
“我知道，不用你废话。”感受着远方生命的消逝，卢天晋的声音竟异常的平静。
“你不觉得难过吗？”神王挑了挑眉，“我好像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卢天晋的镇定大大出乎了旻皓的意料，尽管四百年来这个男人一直将自己很好的隐藏着，但身为神王的奥弗格森·旻皓总是能够查到一些皮毛。出于对一个强者的尊敬，对卢天晋和妍之间的关系，他也一直是不曾过问的。
“你就这么狠心吗？”旻皓有些恼怒了，这也是他头一次为一个莫不关己的人而愤怒，“四百年前还是她为你求情免除死刑，你这个混帐！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一片痴情的！”金光在旻皓的暴怒中颤动，银色的大地寸寸龟裂。
卢天晋张嘴刚要说什么，脸上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即将出口的话也被堵在嘴边。
地面在微微震动。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卢天晋和旻皓所在的地点是二者在战斗前共同设置的一个结界，所谓银色平原只是一个现实中不存在的视觉幻像。这个结界类似于一个宏观世界的克莱茵瓶，强大的能量构筑的瓶壁具有双向的屏蔽作用，一来是强者之间的决斗不希望有外来者的骚扰，二来也是为了禁锢双方的力量。战斗进行如斯，二人所使用的都不再是自身的力量，而是调动天地间的元气去打击对手。如果战斗中这种程度的能量溢出，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足以对大陆产生毁天灭地的影响。
谁都不想输给对方，可谁也不想得到一片只剩焦土的世界。正因如此他们必须战斗，只有一个人死亡，另一个才有可能突破它。
结界接触面凝聚的能量如此之庞大，以至于时空在这里都微微的弯曲着。和它相比，许鲨的护体真尊就是一个笑话，连绝地之域那颗核弹都不一定能炸开它。这里是绝对的寂静，只有两强壁垒般的对决。
可他分明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而且这种震动还在增强，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卢天晋看见神王的脸色变了，显然不止他一个人感受到异样。
“地震？”旻皓皱眉。
“不，不对！这是……”卢天晋忽然冒出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
他猛的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苍穹一片瓦蓝，洁净得像一块翠镜。可卢天晋居然在颤抖，眼里是无尽的恐惧。那苍茫的蓝天仿佛在燃烧，火焰勾勒的末日倒映在他黑色的瞳孔里。
“震世装置，被启动了！”
……
头顶的蜂鸣器突然再次响起，原本平滑的绿色曲线再次被染红，这一次不止是计算窗口，而是整个指战室，墙壁和天花板同时变成了凄厉的血色，卡捷琳娜在窗口打出无数个惊叹号表达着“她”的惊恐。
“检测到地心分裂波动！”十个大监视器上出现了同一句话。
李鑫瞬间脸色煞白，其它监视员无一不是这种表情。有人失声尖叫起来，指战室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这里的监视员大多都是原联合军队的文职人员，从未见过如此紧急的战况，好像眉心就已经被人拿枪指着了。唯有执行舰长孙顾博稍微正常一点。
毕竟是经历过第七次全面战争的人，这位年轻的舰长当机立断：“一级警报！全员准备战斗！”
舰桥的灯亮了，然后是动力舱、军械部……偌大的联合号霎时间灯火通明。聚变引擎红热，迸射出数万千米的等离子流，推动着这座巍峨的，山岳般的战列舰缓缓转动。
“联合”号脱离拉格朗日点。
孙顾博似乎听到了导弹入膛的碰撞声，电磁螺圈充能的嗡嗡声。引擎过载的怒吼仿佛史前的凶兽，那行走在苍莽冰原上的生物，扬起它骄傲的头颅，发出震撼天地的咆哮。
“系统自检完成！”
“中程弹道导弹复检完成，就位发射舱！”
“‘旗鱼’钻地热核炸弹就位！”
“外空热源武器就位，随时可进行地层穿孔！”
……
军人还是军人，只要有一个强硬的领袖。
一个精致的淡蓝色手柄缓缓地飘至孙顾博面前，那可不是什么全息投影，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操作手柄，它代表着舰长的权威，用这个小东西就可以控制全舰的制式武器。
事实上这种方法早就被联合舰队淘汰了，新型的虚拟量子传输网络能将全舰战斗人员的脑电波化为量子信息与飞船终端连结，舰长下达任何命令都会被星舰或舰载人员在瞬息间接收。
唯有“联合”号仍保持着传统的声波传话方式，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媒体提问时哈格里弗斯总是笑笑略过这个话题，而孙顾博给出的答案则是联合号所执行的守望任务不同于现代的超机动星战，新型的量子网络没有太大的实战意义。军部的拨款应多用于升级舰载装备，而不是浪费在改造无意义的通讯装置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所谓的答案纯粹是对媒体的敷衍，总之不管是碌碌无为的哈格里弗斯还是精干的孙顾博，大家都死守着联合号的秘密绝不外泄。
孙顾博用余光暼了一眼一旁仍淡定喝着咖啡的哈格里弗斯，真难得这种情况下这个神经病没有大呼小叫。
看来这家伙年轻时还真不简单。
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握住了面前的手柄，全身的气势在一瞬间达到顶峰。
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苍老的哈格里弗斯小口慢慢地啜着杯子里的咖啡。
不知何时这个圣诞老头的眼神变了，变得锐利而凶狠。脸上依旧是招牌的贱笑，眼底却是浓郁得化不开的忧伤。
“咯嗒。”握杯的手猛然攥紧，杯子发出了一声碎裂的脆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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