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出现！目标出现！”
屏幕上立即出现行星的剖面图，密集的红点聚集在地心的混沌中。
“定位目标数量31076，探测前锋接近古腾堡不连续面！”红点仿佛受惊的鱼群，呈放射状朝水面迅速上浮。可这不是池塘，而是密度堪比中子材料的高温铁镍地核！
“好快的速度！”李鑫倒吸了一口冷气。
“给我汇报地幔层的打击装备！”孙顾博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古腾堡面上方一百米装备有15000颗地层氢弹，总当量十七万亿五千万吨TNT。中微子指挥发射台已就位，预计延迟0.0017秒，随时可以起爆。”卡捷琳娜的声音如鬼魅般传来。
一万五千颗氢弹！十七万亿五千万吨级！几乎所有的监视员脸色变了变。
孙顾博的面庞也是一阵抽搐。十七万亿五千万吨级是什么概念，宇联有记录以来威力最大的核武器出现在第七次全面战争中，在湮灭技术尚不成熟的年代，各怀野心的势力和科学疯子联手制造出了史上最惨绝人寰的大杀器——超级氢弹“超新星”。那种一百亿吨级如山岳般的怪物自诞生以来就从未启用过，原因很简单，谁都不愿意得到一片只剩焦土的世界，也没有谁愿意承受这种超级武器的疯狂报复。随后战争结束，这震怖一时的恶魔也和诸多逝者匆匆地被历史尘埃淹没。
孙顾博亲眼见过一场超新星氢弹的运载事故。飞船因引擎过热而在一颗近日矮行星上迫降，舱内还未来的及销毁的数颗氢弹弹头突然爆炸，瞬间产生的高压冲击竟将那颗月球大小的矮行星生生推离轨道，然后一头扎进了恒星的火焰世界中。恒星外壳在撞击中瞬间破裂，内部高温物质流喷射出的溅射弧同时覆盖附近的三颗行星。灾变发生在瞬息之间，整个恒星系化作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十七万亿五千万吨级，相当于一千七百枚“超新星”！
孙顾博接手执行舰长已经是“联合号”守望任务启动第六个阶跃纪元了，在此之前舰长大权一直掌握在哈格里弗斯手中，显然这疯子一样的武备正是他亲自指挥埋下去的。表面上孙顾博俨然已经将哈格里弗斯的权力架空，而事实上“联合”号正如一池深潭，他不过是生活于表层的蜉蝣。那些真正的隐秘潜匿在深处，被看门人哈格里弗斯死守着。
那些秘密就像锋利的怀剑，年迈的武士哈格里弗斯小心翼翼地将其藏于袖中。武士的怀剑只有在一种时候才会重见天日，那就是剑主人玉碎之时。
如今孙顾博隐隐感觉到了这柄利刃的锋锐，他突然有一种迫切的欲望，急切地想要发掘那不为人知的事情。
“起爆比例预定为百分之三十，准备定点分层爆破。”孙顾博说完抹了一把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全部引爆？开什么国际玩笑！这种级别的地层爆破足以把行星炸的四分五裂，除非你真的很想观看一场宇宙大烟火。
“不用定点分层了，全部引爆吧。”角落里的哈格里弗斯突然飘出来一句话。
“你疯了？！这可是一千倍超新星级别的核爆！你想把地球炸成灰吗？”
哈格里弗斯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那东西埋在那儿都快三亿年没人修理了，估计也坏的差不多了，能炸不能炸都悬乎。还是全部引爆吧。”
三亿年，那些无知的生命从未意识到自己伟大的文明一直建立在一枚超级大炸弹上。孙顾博打了个哆嗦，差点儿没把手柄扔了。
尽管如此，孙顾博也没那个胆子去引爆全部的核弹，而是小心翼翼地将起爆比例调整为百分之五十。
……
古腾堡不连续面，固态的地幔与液态的地核在这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这里是绝对的生命禁区，没有任何有机质生物可以忍受这堪比日冕的高温。岩浆以一种特殊的熔融态介于两地质层之间，隐隐有诸多雪茄状的物体悬浮在岩浆中——“红巨星”氢弹群，银联核时代最后的余晖，发展至巅峰的聚变技术令其成为仅次于“超新星”的超级武器。相比之下，绝地之域所谓的“斩神”原子弹不过是个笑话。
平静的水面往往潜藏着危机，在15000颗核弹严阵待命时，地层的结构悄然发生着变化。
……
舰长指挥手柄忽然变得炙热滚烫，随即无数个窗口抖动着，这是对最高指挥官的一种紧急危险警示，说明危机已经迫在眉睫，来不及用语言提示了。“快看雷达！”不知是谁大喊一声。
全息图像上原本表示核弹的绿色光点突然全部不受控制地朝地心沉去！光点在越过古腾堡不连续面的瞬间消失，数量飞速锐减，只是几个呼吸间就仅剩不到一千。
“引爆！核弹全部引爆！！”
绿色光点却在孙顾博当机立断的一瞬间全部沉入地心消失，只有空荡的电波杂音仍在顽固地回响。
一万余颗氢弹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不见了，甚至没有一枚成功爆炸。
指战室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上一刻他们还是凌天之上的审判者，手握光辉圣剑不可一世；下一刻权力陡然反转，原本应该匍匐脚下不堪一击的恶鬼露出了凶狠的獠牙。
随后窗口图像也消失了，弹出一片雪花状的乱码。
“卡捷琳娜！怎么回事？！给我调出来地心的雷达图像！”孙顾博此刻的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对不起，无法满足您的要求。”卡捷琳娜的合成音选项中没有惊讶这个设置，依旧是冰山一样的冷淡，“地心一千千米半径内出现强干扰场，所有常规舰载雷达设备均无法正常工作，包括II型中微子探测器。”
“引力波雷达呢？联合号上的引力波雷达呢？！”
李鑫转过身，快速调出一组数据，“‘联合’当前装配的是B类装备，不支持行星际引力波探测。对了……”
李鑫迟疑了一下，但转瞬坚定下来，手指在键盘上有规律的敲击。一片雪花状的噪点闪过后，全息影像又一次出现，只不过此时屏幕上的红点已经聚集在了地幔层的中央。
“好伙计！你怎么做到的？”孙顾博又惊又喜，“回头我任命你为指战员！”
“我还是先考虑考虑回去怎么应付舰队那帮家伙吧。”李鑫一脸苦笑，“我绕道装备部官网直接检测大宇宙时空翘曲，这是严重越权行为，军部早有一帮老东西磨刀霍霍准备炒掉我了。”
孙顾博打断他：“你尽全力去做，任务报告我来写。现在发布舰长最高指令，通知全舰战斗部更换作战方案，使用舰载武器迎敌。”
联合号庞大的舰身灵巧地在散逸层划出一道锐角折线，湮灭引擎喷射出数万千米的光焰，整个战列舰如一枚巨大的彗星掠过地球上空。超级星舰恐怖的质量立刻展现出来，所过之处海上掀起百米滔天巨浪。
“1号，3号武装卫星已泊入预定轨道。”
两个轮状物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联合号的两侧。太阳透过地平线撒下一抹余辉，反射镜面立刻折出千倍炫彩的银光。在这冰冷的太空深渊中，两朵绚烂妖艳的太阳花悄然绽放。
“进攻！”孙顾博一声令下。
白色的光如创世般耀眼，阳光普照在太阳花上，化作两道通天彻地的银白光柱。超能激光仅持续了12秒就因后备能源枯竭而逐渐消失，这十二秒所消耗的，却是两朵“太空之花”整整五十年的积蓄！
一千二百千米的正下方，两个直径一百公里的深洞赫然出现。
“要来了……”孙顾博手指轻敲桌面。
似乎是要验证他说的话似的，那洞口望不见底的深渊突然起了骚动，随即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刻划声和嘈杂声，就像有一千个人在同时用刀剌玻璃，又像中世纪教堂里诡奇的吟颂。
黑暗中隐隐出现了无数飞射的黑影沿洞壁快速向上攀升。若不是先前超能激光灭世威力的震慑，恐怕不少人都会把这些黑影当做寻常的蝙蝠看待。
孙顾博感觉自己后背的衣襟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联合号坚实的装甲此刻却没能给他一丁点安全的感觉。太空之花的威力他自然清楚，由真空高能激发的伽马射线暴能瞬间在单位面积上产生一亿三千万千焦的热量，相当于引发数场核爆。
能在诸神的审判中存活的蝙蝠是什么？也唯有那禁锢于地狱深处魔鬼的化身。
“全弹攻击！不能让目标到达平流层！”
一百二十七个导弹投射井同时爆发出耀眼的强光，几乎有四千发巡航导弹于孙顾博下令的瞬间出膛。随后电磁阵列炮和太空鱼雷也加入了弹雨制造者的行列，联合号全舰制式武器以每分钟三十五万发总量的射速向下方的蓝色行星编织出一道疯狂的金属弹幕。
星舰打空了一侧的弹仓，发动机推动舰身缓缓旋转，无数的弹道刺破虚空，没入大气层摩擦化作火光坠落。冈瓦萨斯泛大陆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壮观的流星雨，天火横贯远古大陆的苍穹，荒原尽头亮起另一个恢宏夺目的烈日，咆哮着煊赫的雷霆滚滚，方圆五千公里内全部被剧烈的大爆炸夷为平地。
联合号暂时中止了倾泻弹雨，这种掏心一样的饱和攻击仅持续了三十分钟就因舰身过热而不得不停下。大约有一千零五十万发弹丸武器被消耗，足以毁灭一支小型的星舰编队。
蔚蓝色的行星表面出现了一块醒目的土黄色印记，即使身处太空也让人触目惊心。虽然早有预期，孙顾博还是为联合号强大的破坏力暗暗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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