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抉择

卢梓晋出纳员的生活过得很平静。

　　经过了中世天际公司精密的培训，他完全胜任了这一份工作，拿着优厚的薪水悠闲度，日复一日。

　　马湛飞的奥迪早就过时了，卢梓晋买了一辆最新更省能源的款式。如今变成了每天下班，马湛飞搭卢梓晋的车回家。

　　他还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二环以内的，贷款大约十年还清。放在以前，这是根本不敢想象的，光房子的首付就是他无法承担的天价。

　　时过无声，过去的光阴恍若前尘一梦，摇身一变卢梓晋成为了这座城市里标准的成功者形象，衣冠楚楚地行走在CBD区，与各色人等交往。偶尔下班后，卢梓晋才会换上一身运动装，悄悄挤上地铁2号线。马湛飞总会早早等候在站台上，两人窝在网吧玩到天黑。

　　只有这时，卢梓晋才感觉回到了从前，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卑微的邮递员。

　　只剩下一个问题，卢梓晋一定要马湛飞陪他玩疾风剑豪。

　　马湛飞大学的副专业就是电子竞技项目，当年飞哥之名纵横英雄联盟数载，一手中单沙漠皇帝玩的出神入化。现在居然被一个白银亚索拉着打辅助。

　　打辅助……

　　第一次被卢梓晋生拉硬拽到屏幕面前时，马湛飞真的感觉脑海中一万匹战马奔腾践踏。

　　卢梓晋理直气壮地告诉马湛飞说，自己玩亚索时旋风总是扔不准，急需要一个辅助英雄助他冲上黄金。

　　扔不准……

　　也许是碍于兄弟情面，国服第四沙皇强压下尊严替白银亚索控场。然后……

　　斩钢闪！

　　一团蓝色的旋风自剑客刀下触发，沿中路直直刮向蓝方水晶的方向。当然，它不可能飞行那么远的距离，只是离开英雄数秒就消失殆尽。

　　卢梓晋就是蓝方。

　　“我擦又扔偏了。”卢梓晋的手指下意识地还按在R键上。

　　马湛飞崩溃。

　　……

　　尽管立秋后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冰吧的生意依旧很好。捂着长衫长裤吃冰淇淋，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卢梓晋点了一大份冰火锅，与林曦源一人一勺地品尝。在卢梓晋刚入中世天际之时，正是林曦源给予了他最大的帮助，你来我往之下两人也变得分外融洽。

　　“最近还可以吧。”林曦源问，他属于那种扔在人堆里就隐形了的相貌，只有眼神深邃得不正常，任何人被他盯住都会激灵灵地打个寒颤。

　　卢梓晋放下勺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斜靠在椅背上道：“挺好，有车有房有积蓄，这就是传统的尔康生活吗？”

　　“没有以后的打算？”林曦源嘴里吃着不停，居然还能清楚地说出话。

　　“这倒还真没有。”卢梓晋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毕竟我看生活挺好的……卧槽你给我留点！”说话间冰淇淋有一半被林曦源消灭，卢梓晋赶忙拿起勺子开动。

　　林曦源依旧保持不变的频率吃雪糕，不经意间话锋一转：“不觉得太平淡了吗？”

　　卢梓晋头也不抬：“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从娘胎里生出来，一辈子匆匆过去，就像把石子投掷进水里。波澜静了，就了无痕迹。社会不会因为少了谁或者多了谁而不再运转。我们都是风烛残年的老者，生存与死亡，没有多大的意义。”

　　林曦源慢慢地停下来，瞳孔里仿佛有火光闪烁，似乎卢梓晋的话对他刺激很大，也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如果给你一次年轻的机会，你干不干？”林曦源一字一顿道。

　　卢梓晋嗤笑一声：“世上好像没有返老还童的药吧。”他擦擦嘴，埋头继续消灭冰淇淋。

　　“啪！”一样事物被林曦源拍在桌面上。

　　卢梓晋吃不下去了。

　　是一封信，只是看上去是这样的。黑色的信封上没有标明任何邮寄地址，封口处镶着一枚红色五角星，“八一”两个金字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仅仅平放在那里，就蔓延出一股厚重而肃杀的气息。

　　“这是……”卢梓晋下意识直起身，向远处蹭了蹭。

　　林曦源熟练地摘掉封口红星，撕开信封，修长的手指从里面夹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展示给卢梓晋看。上面印着卢梓晋的姓名，身份证号，还有一堆他看不懂数字和表格。

　　“跨国保密行动。”林曦源道，“这就是你年轻的机会。”

　　“你……你是军人？”卢梓晋吃惊地问。

　　林曦源淡淡一笑：“正好相反，你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军籍里查不到我的名字，我没有在任何部队或军属单位服过役。”

　　“我给你简单概括一下行动内容。”林曦源盯着咫尺之远的卢梓晋，压低声音，“这次行动的负责方是解放军第七科外派执行委员会，第七科是军方一个特殊的跨领域部门，你不需要知道太细。本次行动地点在坎尼梅里合众国苏呼米及城市辐射带范围内，我们的任务是护送一件遗落在境外的战略武器回国。这件武器的意义很不一般，军方和安全局高层对次都十分重视。但由于行动性质敏感，我军无法派遣作战人员进入他国。因此第七科临时组成了一支由非军属作战人员组成的特遣部队，一旦出了事故，舆论压力也能减轻许多。”

　　林曦源把手里的纸片递到卢梓晋眼前，使他能够清楚地读出上面的字：“这是拟你的保密文件，只要你同意协助行动，盖章后即刻生效。”林曦源掏出韩冬将军给他的电子戳章挥了挥，“不同意的话也不勉强，回去继续过你的尔康生活，忘掉我刚才说的话。”

　　卢梓晋脸色惊疑不定地盯着桌子上的文件，道：“为什么选我？”

　　“无可奉告。”林曦源耸耸肩，“在保密文件签署之前，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不过我劝你考虑得仔细一点，坎尼梅里的局势你在新闻里都有，走在大街上都可能会被AK47打爆脑袋。所以，这其实是一份生死契。”

　　“年轻，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曦源吃掉最后一口冰火锅，站起来掏出两张零钱打发走服务生，坐下等待卢梓晋的抉择，没有人察觉的是，他的嘴角隐约翘起一抹弧度。

　　耄老，却可以过着富足的生活，安度一生。

　　年轻，却意味着置身境外疆场，十面凶伏。

　　卢梓晋久久地注视着黑暗的信封，目光仿佛看穿了一个世界那么悠远，光阴似乎凝固了，不知道多少个滴答消逝，正反的粒子湮灭重塑，万物归于虚无，虚无创造众生。时间与空间的终点，有太古荒原上的歌者，吹颂着不为人知的韵律。

　　有谁会在乎过去的世界？

　　“坎尼梅里，对吧？”卢梓晋的声音居然有一点沙哑。

　　林曦源点点头。

　　“盖章吧，我同意。”

　　林曦源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站起来拥了拥卢梓晋：“哥们，欢迎回到年轻人的世界。”

　　卢梓晋脸色木然，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攥得那么用力，骨节发白。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林曦源的眼睛，他并没有道出来，神色如常。

　　赫然是卢梓晋的吊坠。

　　其实在听到行动地点在坎尼梅里合众国时，卢梓晋就已经动心了，只是还没下定决心拿自己的生命作注，去验证那个空穴来风的猜测。

　　现在他同意了，等于后退的道路寸寸截断，无论如何必须去面对凶险的未来。

　　卢梓晋突然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