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我上一世的童年相比,这一世可以说十分凄惨。
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前几年不用每天在活在父亲的恐惧下,不用担心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靴子。
经历一段相对平和的童年周,从6岁开始,按理来说,原本应当在父母护送下踏入学校的我,现在却在父亲的半强迫下被带入农场。
当时大部分的土地是由皇帝分发给贵族,贵族再分给自己所属的小贵族,小贵族再将领土分给自己的领主,领主再将土地租借给农民。
然而每年的收成只有这么点,在此一层又一层的剥削下,作为唯一生产者的农民需要满足从皇室到领主的需求,因此往往一年劳作下来,连基本温饱都不一定做得到。
如若遇上战争或饥荒,那些身居高位的家伙可不会关下面的死活。
相反,因为前线急需粮草,处在边界或交战地带的村庄甚至会被自己国家的军队“洗劫一空”
而除上述土地外,其余剩余的土地则会归皇室和部分宗教所有。
当土地落到宗教手中之后,教皇会省去从贵族到领主之间的环节直接将土地租给农民。
但这并不意味农民会免去负担从贵族到领主之间的阶级,相反,出于“侍奉神明”的名义,农民往往需要上交更多的粮食。
言归正传。
大约1平方公里的土地被领主划给我们家。
作为代价,田间收成的60%需归领主所有。
在当时,这已经算低了。
主要原因还是得益于我的家乡安卡尔市在当时是一个农业都市,市领土范围内80%都是耕地且土地要比其他地区的土地要更加肥沃。
因此相比其他领主,同样的比例分配下其获得的粮食远高于其他领主。
但即便如此,我们所获的粮食也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在10岁之前,我每天的任务主要是帮父亲打下手,做些浇水,插秧之类的活。
而父亲则负则剩余的活。
母亲则在家中教授姐姐们一些伦理纲常。
与父亲相比,我确实要轻松不小。
但即便如此,对于有轻度营养不良的我来说依旧是个不小的挑战。
一天劳作下来,我能感受到背部有明显的弯曲,当时我很担心会变成父亲那般背部弯曲严重,如同鱼钩一般。
不知是因为我早点离开了那片地区还是有女神在暗中帮助的原因,我的脊椎一切良好,并未出现什么异常。
与我相比,姐姐们要轻松不少。
因为她们只需要等待嫁人便可,无需在田间劳作。
母亲认为,让姐姐们在田间劳作,会导致皮肤被晒伤,倒是便“嫁”不出好价钱了。
父亲也认同这个观点,因此她们只需在家中待着便可。
有时如果太阳过于毒辣甚至连家门都迈不出去。
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在当时的我看来,母亲也许是出于对女儿们的未来考虑,毕竟早点嫁出去也可以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那个家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归属感,除了两位姐姐会陪我玩耍以外,父亲母亲完全将我当作空气,往往出现任何事情,无论对错,我都会被父母骂一顿。
我想,没有挨打,也许是因为父亲劳作一天没有力气罢了。
但那点仅存的归属感,在那一天彻底被击碎,如同破碎的玻璃一般扎在我的心上,任凭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将它们拼回原装,也无法将它们彻底拔除。
13岁的大姐嫁人了。
当时处在农闲时刻,我独自一人跑到村外想要看看这个世界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没有受到父母的任何阻挡。
但不知为什么,难得自由的我并没有跑太远,鬼使神差之下没多久就跑回家中。
还未等我进入由茅草组建的围墙,就看见不少村民围在房子附近,茅草组建的小围墙平日连我和姐姐三人在那玩耍都觉得略有些狭窄,但如今数十名村民挤在里面却不知道为何显得那么庞大, 那间熟悉的茅草屋此时又是那么的陌生。
村民们在屋外排成两列,在没有接受任何训练的前提下,在没有任何人指挥的情况下,他们自觉的在中间列出一处通道。
从我的家中一路延伸到村口。
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来了。
似乎在欢迎我的归来,亦或者是在“恭送”我的大姐。
一名13岁的少女被许配给了一名26岁的大汉。
虽然当时童婚盛行,但如此大的年龄差距依旧是非常少见,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了。
当我走到人群旁时,我至今无法忘记他们脸上的表情。
不是惊讶,也不是愤怒,更不是嘲笑。
而是
羡慕
嫉妒
恨。
他们羡慕我们家有个这样的姐姐,他们嫉妒我家收了不少彩礼钱,他们恨为什么那名大汉没有看上自家的女儿。
但不管怎么样,那天我爸绝对收获颇丰。
当我从人群中发现姐姐的声音,当我在满脸嬉笑的父亲旁看见姐姐脸上的表情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
那是一种强压心中泪水的表情。
明明十分讨厌,但却又无可奈何。
同时还要做出自己不愿意甚至讨厌的笑容。
可见我的父母给大姐做了多少功课。
毕竟大喜日子哭粗来可就影响“价格”了。
那一瞬间,以往所有的愤怒都在那一刻被释放出啦。
我推开人群,指着父亲的鼻子大骂道。
“你看不到你女儿脸上的表情吗,你这个人渣!”
我没有嘴下留情,父亲对于我而言完全没有任何交集,他就像个知道我名字的陌生人一般陪伴着我。
我这话有没有什么效果就不得而知,唯一的记忆便是在这之后我被父亲一拳打昏过去,那是我父亲第一次打我。
待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婚礼已经结束了。
父亲正在满脸笑容的喝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忘记一名叫秋莎的少女,也不会知道她曾是他的女儿。
母亲则在一旁轻点胜利品,数的满脸笑容,我这辈子都未曾见她笑的那么开心过。
这时,二姐突然凑到我的耳边说道。
“秋莎姐姐让我转告你一句,谢谢。”
那些彩礼让我们家收获颇丰,连续一个月餐桌上都有面粉占比极高的黑面包,但我的伙食依旧只有“砖头”。
因为我那天的冒失让家里蒙受了巨大“损失”
自从那天之后,我的父亲便彻底认为我是个废物,一个无药可救的笨蛋。
因为在他看来,正常人是不会拒绝那种好事的。
从哪之后,上一世的命运再次降临到我的身上。
几天后,一个消息传了回来。
大姐死了。
一名13岁的少女长期无法得到成长所需的营养,器官发育又如何能够跟的上?
带来这些消息的是曾经“娶走”姐姐的那些人,他们原本是希望姐姐能够为他们家诞下一儿半女的,结果如今都未怀孕便死在了床上。
自我感觉不值得的他们便前来索要先前支付的彩礼。
父亲哪肯退还那笔钱,毕竟吃进去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最后甚至闹到了领主哪里,然而领主哪有空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的管家随便点了一名士兵作为“法官”出席这场官司。
这种事自然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和士兵。
最终那名“法官”也许是觉得父亲的“商品一经出售,概不退换”很有道理,便判了我们家获胜。
这一切是多么的荒诞,毫无逻辑,没有丝毫关联可言,然而这却是现实。
也许正如林风曾说过的那般,现实往往比小说更扯淡,因为它完全不讲逻辑。
这件事对我当时的内心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我从想过法院的判决书可以如此的草率,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定义为商品争来争去,其中一人还是死者的父亲,以及,我没想到,那些人会盯上二姐。
判决结束后,原本在“法庭”上针锋相对的二人再次走到“交易桌”上,他们以同样的价格定下了二姐的终身。
不过这次他们吸取了上次教训,愿意等到二姐14岁那年。
当这个消息由父亲转述的时候,二姐突然一把抱住了我。
也许是怕我失控吧。
确实,如果不是二姐拦着我,我绝对不会放过那名将亲生女儿当作商品出售的男人。
也许身形上我占不到优势,但我并不认为面前这个家伙在技巧上胜得过一名前德意志第四帝国的少校。
“没事的萨卡,姐姐不会有事的。”
姐姐抱着我说道。
但他颤抖的身体和脸上泪水可不想没事的样子。
那一天,我明白了人活着的意义。
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是为了为他人做些什么而活着。
我要为姐姐,做些什么。
我的人生不再浑浑噩噩,不再悔恨当时为什么没有向女神索取什么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一开始我,试图向父亲谈判, 让他放弃将女儿“嫁”给那种混蛋。
再次之前,我搜集了一切可以搜集的筹码,但最终发现,唯一有效的只有“父爱”这脆弱又几乎没有任何效果的筹码。
但即便如此,我依旧试图搏一把,试图依靠自己的生命来让父亲看在我这个唯一儿子的身份上做出让步。
然而当时的还是太天真了。
母亲突然在餐桌上开口说道。
“我怀孕了”
父亲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希望是个女儿,听说格拉夫家有个十岁的儿子。”
格拉夫就是先前“娶”走我大姐的家庭。
此时我才发现,那两个尝到甜头的家伙早以将孩子作为筹码来换取自己所需要的一切。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悔恨自己的筹码太少,还是恨自己过于天真,竟然觉得自己那点微弱的筹码能够在“谈判桌”上站稳脚跟,还是咒骂面前的这两个人竟然用那么微小的利益就将自己的良知出卖,将自己的人心丢在地上,任凭踏入肆意践踏也无动于衷。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心了。
我再也嚼不小那硬如砖头的面包,也无法忍受每次下咽喉咙都要忍受刀割般的痛苦。
我离开了餐桌,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呼,一个人走向自己的床边。
我只感受到了一个目光一直跟在我身上。
是我二姐的。
至于我的父母二人,在他们眼里我早已是个傻子,他们的希望早已不在我的身上。
说不定要是母亲的下一胎是个儿子,我就会被他们买给人贩子。
毕竟养着一个“傻子”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前提是母亲能够让他活过人生中的第一个冬天,不要像四弟那般。
想到这,我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加快了几分,我快步走出这个家庭,独自一人跑到屋外。
我想独自一人静静,但奈何家中太小,如果我在稻草床上躺着,那么一转头便能看到餐桌上那两个人丑陋的嘴脸。
那时农村的晚餐往往直到下午7点才开始,我看着头上漆黑一片的天空,莫名一种悲伤涌上心头。
在东线,即使再惨烈的战斗,即使在“坦克坟场”,即使在“绞肉机”中,夜空永远都是明亮,布满星辰的。
但在这里,它确实那么的漆黑,仿佛被一只大手遮蔽,我们就连抬头仰望星空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头上漆黑的夜晚,我愣了神。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我反问道。
我这种行为没有受到父母的任何阻止,甚至我怀疑他们有没有发现我离开了这件事估计都不一定不知道。
唯一发现我异常的是姐姐。
她追上来,拉起我的手臂,将我拉了回来。
“俾西卡姐姐,我们逃离这里好吗?”
说完我便轻笑了一声,我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丝毫了解,我甚至连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国家都不知道,因为村里人没有一个知道。
我本以为姐姐会骂我天真,但她却说了句我至今无法忘怀的话。
“为什么要逃离这里?”
她歪着头有些疑惑的问道,她的嘴唇在颤抖,我想,她的内心深处十分讨厌这里,但大脑里那种被强行灌输的思想,被一切磨去斗志,磨去思想的灵魂却占据了身体的控制去权。
“你很讨厌这里对吧,你不希望像秋莎姐姐那样对吧,那么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我吼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明知面前是火坑,却还要义无反顾的走进去。
我不明白,究竟我是“傻子”,还是面前这位少女是“傻子”。
“可是,可是父亲她是不会允许的。”
不知什么时候,当我抬头看向姐姐的时候,她已经哭了出来,她嘶哑着向我说道。
我太天真了,一个被抹去菱角,如同傀儡的一般的人怎么可能被我区区几句话感动,怎么可能和我一起去搏那虚无缥缈的未来,还要承受生命危险。
“不去做的话,不去反抗的话,这一切可不会有丝毫改变,你难道觉得那个男人会突然良心发现推掉那些彩礼吗?”
我反问道。
我没每说一句话,姐姐脸上的泪珠便多上几粒,她内心很纠结,一边是自己虚无缥缈的未来,一边是几乎只有毁灭的现实。
我可不认为一名14岁且长期营养缺乏的少女能够生孩子,姐姐也自然知道这些事。
即使周围一片漆黑,我也清晰看清楚她脸上那股纠结。
“可是”
但她的内心依然有些犹豫。
“即使死了又如何,还有比活在这里更惨的事吗!”
我怒吼着大断了姐姐的话。
她内心怯弱的灵魂也许在我的话中产生了动摇,暂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姐姐颤抖着说出一个字。
“嗯”
声音很小,小到如同蚊子挥舞翅膀的声音一般。
但在我的耳中却又是那么的洪亮。
就在我准备上去一把抱住姐姐庆祝这场“胜利”的时候。
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突然传来。
“tm的几点了还在外面瞎吼什么,萨克,是不是又是你这个傻子。”
“cnm”
我随便捡起一块石头向传来声音的夜幕中奋力掷去。
如果是前世,那块石头绝对可以砸到他的的脸上,堵住他的臭嘴。
但这副身体却只能将那块石头扔出数米。
“呀!”
一名小女孩的尖叫声突然从黑夜中传了出来。
我顺着声音来源看去,一道娇小的声音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她察觉到了我们的目光,随后没有多做停留,撒腿就跑。
我和姐姐连忙跑了过去。
在她先前所站的位置旁,一块石头和几条鱼散落再地上。
姐姐捡起那块石头,确保上面没有血迹后才长舒一口气。
她生怕我刚才那一下砸伤了那名少女。
但我此时目光早已放在了那些鱼上面。
说实话,当时的我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鱼这种生物。
小时候当我问母亲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的时候,当我描述出鱼的外貌,并向她询问的时候,她突然捂住我的嘴巴并要我不要声张出去。
再加上村子里的饮用水来自井水,附近又没有任何河流,久而久之,我便认为这个世界没有鱼,也许这就是和我原先的世界的区别之一。
但如今,现实颠覆了我的知识。
我拿起那些鱼放到鼻子旁深吸一口气,一股熟悉的鱼腥味扑面而来,在这之下,还有一股人类的粪便味,味道很淡,但还是没能逃过我的鼻子。
就在这时,姐姐突然冲上来拍掉我手上的鱼,有些愤怒的质问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被他这突然举动给震惊到了,但很快我便想到了愿意。
现在的她和曾经的母亲一模一样,似乎因为一些原因这些鱼是禁忌一般的存在。
但刚才那名少女足以证明不管什么原因,都tm是扯淡。
我没有理会姐姐脸上愤怒又害怕的目光,将那些鱼全部拾起抱入怀中后拉着她向村外跑去。
虽然一片漆黑,但我们还是凭借以往的记忆安全感到目的地。
这个村庄仿佛就没有发什么过任何变故一般,一切皆如我第一次“侦察”这个村庄时一般。
期间姐姐不断在询问我在干什么。、
“那些是恶魔,快丢掉,萨卡。”
我没有理会她的声音,拉着他向村外跑去。
、
那是我第一次绝的人生充满希望。
如果所有人都觉得某件事物是错的,突然窜出一个人告诉大家是对的。
那么那个人不是疯子就是来自其他认为那件事是对的团体。
联系到那么少女的身世,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她所经历的一切,她曾经所看过的世界绝对要比这个村庄里所有人都要庞大。
这是绝对的。
齐卡弗·佩尔·玛卡。
一名在我6岁时被人带来这个村庄的少女。
当时饥肠辘辘的她在一片空地上被人发现。
一名单身汉收养了他。
麦卡恩·佩尔·玛卡。
负责清理村庄内所有人畜粪便的家伙。
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会有姑娘喜欢。
虽然他当时当着全村人的面收养齐卡弗的时候,信誓旦旦的承若只是将她当作女儿。
但村里人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想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而已。
毕竟当时齐卡弗的出现可是连我姐姐的光芒都压过去一分。
但对于一个外人,没人出来说什么,也没有人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妥。
不过好在麦卡恩在齐卡弗10岁之前便死于疾病,他昔日的计划自然也没能实施。
麦卡恩死后,齐卡弗便女承父业的接过了麦卡恩的“生意”。
曾经我有些好奇,一名少女是怎么每天完成那么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如今我便觉得没那么奇怪了。
不过即使一些鱼因该也不足以让一名少女获得那么充沛的体力才是,可是为什么她每天都能够有那么充沛的精力。
怀着这些疑问,在姐姐困惑的目光下我敲开了她家的大门。
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屋外摆满了装着粪便的木桶。
这是我第一次到她的家中,也是第一次与她产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