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帝白止,为人憨直一生顺遂,青丘掌管五荒,五荒之帝君,地位极其尊贵。而他却认为一生之幸是娶得娇妻,享麟儿绕膝之福。
狐帝狐后夫妻恩爱,生得四子一女,皆位列上神,地位卓然。他与妻子常年云游四海,很是逍遥,若说有什么烦心的事,便是小女白浅的婚事。
白家的孩子一向散养,但接受的教育却极其严格,他们作为长辈虽不大干预各自的私事,但是小五毕竟是女儿家,总要找个好夫婿。
几日前接到折颜的信笺,只说有事速来昆仑虚相商。狐帝一路急行而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刚到昆仑虚尚未进入大殿,便真真觉得,确是出了大事!
此时,后知后觉的白止帝君突然想起一路听得的流言蜚语,号称四海八荒最新最热的传闻。
一则是墨渊上神为了青丘白浅与太子夜华兄弟相争,大闹洗梧宫!
一则是墨渊上神一怒为红颜,血洗天宫!
还有最新出炉的墨渊上神与东华帝君为争夺青丘白浅大战苍梧之巅!
至于什么空中飞人啊,巨幅白绫求亲之类的传闻更是层出不穷!
狐帝一向忠厚木讷,却也听出了流言的重点之墨渊与白浅!
墨渊,他了解,老兄弟嘛!人品光风霁月,稳如泰山。地位才情超绝群伦,确实是一等一的风流人才!
可是,看着泰然自若的墨渊,做贼心虚又故作镇定的白浅,狐帝惊得目瞪口呆,仿佛刚刚那副郎情妾意、蜜里调油都是假象!霎时,脑中天雷滚滚,一片懵然。
折颜很是好心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白止回神儿看着自家局促不安的小狐狸,又看看眼前礼数周全的战神墨渊,咳了咳,“墨渊上神,你与我平辈旧交,此等礼数委实过于客套了。”
墨渊微微一顿,起身,语气淡淡,“狐帝大驾,未曾远迎,是我昆仑虚礼数不周,还请移步大殿。”
不动声色,彬彬有礼,白浅却觉察空气中凌厉的压迫感,她紧张得快要窒息,抓着他的衣角很是心慌,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上她的小手,安抚地紧了紧,她抬头,看着墨渊平静温和的双眼,瞬间心安!
白浅走到狐帝跟前,乖巧地行礼,软声的叫着阿爹,白止叹了口气,这丫头自小就是他的心头肉,他最抗拒不了她这副乖顺模样,以往闯了祸小丫头一向如此。
他默默“嗯”了一声,只说:“你先退下,我与你师父有事商谈。”
白浅支支吾吾,不肯退下也不敢留下,正踌躇着,墨渊却淡淡开口,低沉含笑,“退下吧,听话。”
她怔了怔,看向墨渊,只看到他眼中的沉静笃定,静默片刻,行礼告退,她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却看见阿爹、折颜还有墨渊都在看向她,心下一惊,再不敢看,迅速逃遁……
……
昆仑虚大殿之上,折颜、白止、墨渊三人两两相对而坐,默默饮茶,一时寂静无声,只殿外传来阵阵鹤鸣……
狐帝想着小五对墨渊言听计从的温顺模样,只觉得自己这亲爹真是失败,想想妻子说的有了师父忘了爹娘,深以为然。再看向墨渊,带着审视与探究,“折颜说的要事可是你与小女之事?”
墨渊看着狐帝,淡淡点头,“不错,还请狐帝将令爱许配与我为妻。”
白止端起茶盏,看了看杯中舒展的新茶叶片,又轻轻放下,他直白地看向墨渊,“白浅是我青丘东荒女君,你虽贵为父神嫡子、天族战神,却并非她的良配。”
墨渊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抬头,声音很轻,“狐帝何出此言?”
白止摇头,真诚地唏嘘感叹,“你与她辈份相差太多,又是她的师父;而且,你与夜华是嫡亲的兄弟,他们有过婚约四海皆知,你虽不畏人言,可小五未必如此做想。”
大殿一阵静默,只炉上烧开的水发出声响,墨渊提起茶壶,轻轻给狐帝添了茶水,久久不语……
……
折颜找到白浅时,她正坐在庭院的婆罗双下发呆,手里握着一支桃花,无意识地揪着片片花瓣。
他想着刚刚大殿之上的交谈,微微叹气,情深之人,动情越深,越易受伤,她是如此,墨渊亦是如此,可白止的话确有几分道理,白浅的心思,还是要她自己看清楚想明白的。
当折颜坐到她对面,白浅惊跳起来,问:“我师父呢?”
折颜翻了个大白眼,“师父,师父,你就知道师父,难怪你阿爹不是滋味。”
她讷讷了半晌,终是什么也没说,缓缓坐下。
折颜看她魂不守舍,淡淡说,“你阿爹一路急奔也累了,暂且歇下了。”
白浅“嗯”了一声,继续想着心事,
过了一会儿,折颜有些叹息地开口,“小五,你可知前日东华为何来此?”见她摇头,他顿了顿,接着说:“是商定夜华继任天君一事,之前的天君已被废除,你在翼界遭难,墨渊将你带回的第二日,只身执剑杀上天宫,亲手将那天君废去仙身,贬为凡人,又几乎拆了大半个洗梧宫。他怜惜你受过的苦,却未曾说与你听吧?几万年的时间,除了他不能守着你的七万年,他待你如何你最清楚。墨渊一向做的多说的少,眼见着这几日他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想来这是他一生最好的时候了,我很欣慰。”
白浅心中剧震,一时有些懵然,只觉得脑中万马奔腾般轰轰作响,只看折颜嘴巴一开一合,说了什么听不真切。
她一早知道,墨渊待她极其珍重,万般怜惜宠爱,却没想过会做到如此地步,那些她不愿回想不愿直面的所有伤痛,他全知道,并替她讨回。想着她初初醒来那日,他冒着大雨回来,那个近乎痛楚的拥抱,以及之后她躲他追的包容呵护,近日缠绵至极的热烈欢爱,他是这样爱她啊!听旁人说来更觉震撼!
折颜见她懵懵的,深深地叹息,只说:“你阿爹与他谈了半日,谈了什么我不便说,还是让他亲自说与你吧!”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师父呢?我想见他!”
眼见着折颜摇头,白浅起身,抚了抚裙摆,郑重地朝着折颜拜了一拜,转身离开……
……
昆仑虚的晚霞极是壮丽,一片片、一簇簇,发出灿灿金芒,似火焰、似绸缎、丝丝缕缕,万万年不曾变过,如同他待她的一片赤诚又温润如水的柔情。
她寻了很久,如同他每次寻她一样,大殿、莲池、山洞、后山……直到暮色沉沉,暗夜将至,酒窖里微弱的烛火,点燃了她心中明镜一般的情感……
白浅万分虔诚,万分坚定,带着献祭一般的决心,走进酒窖。
烛火摇曳,灰蓝的身影靠着几案,墨渊微闭双目,一动不动,她的心里漫过阵阵柔情,汹涌的爱慕几乎将她吞没……
白浅缓了缓狂烈的心跳,柔软地看着他,“怎么躲来这里?”
墨渊倏然睁开眼睛,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