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妃，是个女伢儿。”侍女手里抱着一个女婴，这么说着。而妇人躺在床上，大汗淋漓。

这时，有人匆忙跑进来禀告：“大妃，外面……外面的天都红了！有红色的鸟在那里盘旋啊！”

“快些去看。”

侍女原想劝，但最终执拗不过，抱着孩子出了门，天空净为金红色，隐约看得见莲花的迹象，还有一只红色的鸟在那里盘旋。

此时，侍女怀里的女婴竟“咯咯”笑了起来，还拍着手。问讯匆忙赶来的首领看到这一幕，直拍大腿：“哈哈哈哈哈——好啊！”

“阿郎。”大妃听到声音，唤着。首领连忙进屋，扶住想要做起来的大妃：“你才生产，快些躺下。”

“无事。”大妃说，“虽说是个女伢儿，但天降祥瑞，不如阿郎给个名字吧？”

首领想了好一会儿，说：“姒姓，越氏，名今朝。”

“今朝……”大妃点头，“甚好。”

大妃是从中原来的，识字通文，既然她也觉得好，那应该就是个好名字了。

这时，从远处风风火火跑来了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却被拦住了：“听说阿娘生了个阿妹，阿妹呢！”

“姒骐，慢着些，这么莽撞做什么？”首领皱眉，走了出去，“你看看你这是从哪里来的，一身泥。”

大妃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是阿骐来了吗？”

“阿娘！”姒骐想进去却被首领拦下,“阿爹，做什么啊。”

“你阿娘刚生产，你不能进去。”首领说着，姒骐的嘴撇了撇。

这时，侍女走了过来：“公子不是说想看看自己的阿妹吗？”

“诶，这就是阿妹吗？”姒骐一脸好奇地看，“长得好可爱啊！”

说着他伸出手戳了戳女婴的脸，她也没有哭，只是看着姒骐的脸笑。

“阿妹是不是欢喜我？”姒骐看向首领。

首领从侍女手上接过了女婴：“大概。不过这孩子确实没有哭过，只是笑。”

“首领，据说生下来便笑的伢儿是祥瑞。”侍女说了一句就连忙敛声低头了。

首领逗弄了一会儿：“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她是祥瑞，你看看这满天的红云。”

“那阿妹一定很厉害！”姒骐连忙又跳起来，试图看到小女婴，但是看不到，他又有些急了，“阿爹，阿爹，我要看阿妹！”

首领又将女婴交回给侍女：“好生照料，我去看看大妃。”

“是，首领。”侍女连忙将女婴抱稳，见女婴已经昏昏欲睡，她的动作轻柔了很多，小声对姒骐说，“公子，婴儿多眠，是该睡了。”

姒骐撇了撇嘴：“好吧。”

与此同时——

一双黑色的眼睛从昏暗中骤然睁开，他披上外袍，走出了房间，看着这漫天的红云，皱了皱眉。

这时，下属来报：“大司命大人，凤鸟既出。”

“凤鸟既出，下界必生明君。”大司命仰头看着，却看到了若隐若现的一朵莲花，瞳孔骤缩，“沐浴更衣，本神要去见云中君。”

“大人，可是有何变故？”下属一问，他的脚步又停住了。

随后他摇了摇头：“罢了，或许是我想错了。这些事情也不在我管理的范畴之内，要处理也是西王母的事情，我一个末位的大司命操这个心做什么。”

只是心中未免有些在意，那朵盛开的莲花……

而端坐在大殿之上的西王母也站了起来：“凤鸟既出，红云漫天……何物降于下界？”

这时，从殿外跑进来红发剑眉的俊朗男子：“王母姐姐——”

“焱，都封为东君了，为何还是如此毛躁？”西王母微微皱眉，“从前教你的都学到哪里去了？”

“对不起，王母姐姐。”东君挠了挠头，“我是说，你这里可有女仙下凡应劫？”

“无论何等女仙下凡应劫，都不会有这样的状况。”西王母慢慢坐了下去，“先坐，怕是会有更多的神会来我这里。”

“哦。”焱连忙坐下了。

不多时，陆续来了好些人。东皇太一和他的正妃应龙，云中君和他的正妃净月子，湘君和他的正妃湘夫人。西王母从主位上下来，坐到了右边下首第二位。

“……为何不见大司命？”东皇太一接过奉上的茶，抿了一口，然后轻轻地搁下了。

“禀娘娘，大司命或还陷在一日的沉睡之时。”侍奉的女仙回禀道。

但西王母摇了摇头：“如此异象，绝无可能。”

云中君和净月子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别过头去。

“去，传唤大司命。”西王母蹙眉，可话音刚落，清朗的男声就传入殿内。

“不必，我自来了。”

西王母已经许久未在这殿内看到这身鹤羽白袍了，虽说只是末位神位，好歹也是主管人间生死的主神，却鲜少出现在她殿内，往常也只有每七年的仪式祭祀拜位时能在主神位的最后看到他。

“拜见西王母。”虽说是拜见，却只是微微福了福身。

西王母对于大司命的敷衍也不太计较：“坐吧。”

“想必诸位都是因为这天降异象，才来的。”西王母清清嗓子，敞开的殿门缓缓合上，十二根玉柱发出堪比白昼的光亮，“——就连原本陷在一日沉睡之时的大司命都被扰醒了。对此，各位可有何见解？”

东皇太一站了起来：“本神以为，莫若是人间出王中贤者。”

应龙也附和道：“这一类的可能性最大。”

云中君微微叹了口气，也说道：“凤鸟既至，自是这种可能性。”、

但东君却持反对意见：“本君以为，也许是天生神位之人降生。若是有心人必然发现那东边红色云霞之中生了一朵可美的莲花。”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愕然了，有些垂下了眼眸，有些瞥了大司命一眼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连西王母的神情也有些微妙。

湘君和湘夫人同时站了起来：“那朵莲花仅出现了片刻，或许是赞颂即将出世的人间之王的祥瑞之兆。”

西王母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好似在思考两者的可能性。

这时，大司命站了起来，拱了拱手：“本神的记名录上显，周昭王嫡长子于今日出世。”

“命格可有记录？”西王母问道。

大司命沉吟了一会儿，缓缓答道：“周昭王元年降世，伐犬戎，征昆仑。”

（这里对周昭王嫡长子即周穆王姬满的出生年月进行改动）

“拓土以强国，是为明君。”西王母像是松了口气，“既是如此，东皇太一，你便派二位小仙下凡助此子成事，若是得机飞升，也算圆满。”

“我去一趟吧。”大司命截断了话头，“原本掌人间生死，教管世间和散离别也是我分内之事。”

西王母盯着大司命看了一会儿，最终松口：“也罢，你且去吧。”

大司命站起身来，殿门缓缓打开，东方的红云中突然之间金光大现，别人似乎都没有听见，但大司命听到了一声叹息。

他微怔，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西王母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云中君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云中君似乎是没注意到，又似乎是注意到了，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不算一件大事，那本神就告退了。”东皇太一带着应龙离开了，湘君和湘夫人也告退了。东君在西王母的眼神示意下，也知趣地离开了。

云中君对净月子说：“夫人也先回云中殿等我吧，我尚有事与西王母说。”

“夫君，兹事体大……”净月子正想劝阻，云中君摇了摇头，净月子叹了口气，向着西王母行了一礼，也离开了。

如今，殿内只剩下了云中君和西王母。

“本宫知道你做何想。”西王母冷哼一声，“你想怪本宫。”

云中君也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我又如何敢怪您呢，娘娘。”

说着，云中君起身，“若是我是她，我也会这样选择，不是所有人都如您一般的。”

只是为了一个神位。

云中君离开后，奉给西王母的茶杯在那一刹那碎了。

旁边侍奉的女仙大气也不敢出。

“一个早就已经神格破碎，灵魂消散千年的人，难道还会再次出现？！”

她站起身来，重新坐在了主位上，女仙低着头，连忙清扫着茶杯的碎片。

西王母的太阳穴突突跳着，那种又被威胁到的窒息感重新涌上心头。

“娘娘……”旁边的女仙轻声唤道。

“闭嘴，出去。”西王母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那样嚣张张狂却又同情心泛滥的的女人……根本不适合这个肩负着重担的位置。

她也知道这一点吧……

云中君走出殿外，却看到大司命等在那里。

“我还以为你一定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下界了呢，怎么还等在这里？”云中君挑着眉，上下打量着大司命，“你大可放心，就算你不在，生死轮回也会照常运转，更何况你还有你那殿内的二十七神使。”

大司命看着云中君：“你知道我并不是想说这个。”

云中君叹息，径自朝前走去，在与大司命擦肩而过之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事在人为。”

大司命微怔，等他回过神来，已不见了云中君的身影。

随后，大司命也消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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