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楚国确实不大，但是我好歹也是一国的女公子，拿出这些来有什么奇怪的？”芈珏说道，“这些都是可以在市上买卖的金器。而玉器是不允许被买卖的，我也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能戴的。”

姒今朝突然想起自己压箱底那一套拿来祭祀的玉器，那一套是阿爹差人给她做的，说是上好的玉呢。

“那即刻就开始好了。”芈珏开心地说道，“你的侍女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我再多叫几个人进来，到时候一定狠狠惊艳一把！”

趋美慕艳，人之常情。

一个时辰后……

“我的天哪！”芈珏惊呼，看着自己面前的姒今朝难以置信，“果然是人靠衣装！以前只觉得你佳人之姿，如今一看仿佛神女下凡！”

姒今朝不好意思地点了下芈珏的脑袋：“止住止住，你可从镜里看过自己？要我说啊，那种俏皮活泼的样子可是我没有的。”

说完，两个人哈哈一笑。

“好啦，我们快出发吧。”芈珏说，“这只算是款清的宴会，你还是坐我旁边好了。你毕竟是我带来的客人嘛。”

“这是自然。”姒今朝说着，就和芈珏一同出了门。

她们在侍卫们的带路下来到了正殿。那些守门的侍卫看到她们眼睛都直了，然后才避嫌地将头别了过去。

“女公子，公主，楚君和夫人早就等候了，连同公子们。”侍女连忙说，“快些进去吧。”

姒今朝疑惑地问道：“有哪些公子？”

“回公主，公子满、公子玄、公子骐、公子胜、公子杨均已在席。”侍女恭敬地说。

她刚才说……公子玄？

“你说的可是那位……那位公子玄？”芈珏惊呼，然后连忙深吸一口气，“我们进去吧。”

姒今朝看她有些紧张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妨，你真的很美。”

“无妨，无妨。”芈珏长出一口气，门缓缓打开了。

明黄色和暖橘色，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头上的金器微微晃动，让人直直愣住，移不开视线。

姒骐的目光一直落在明黄色的衣裳上，而有三道视线一直看着暖橘色的衣裳。

姒今朝微微偏头，便看到了身着浅黄色的男子，他的目光认真而纯粹。

他的目光也与姒今朝对接，只一刹那，姒今朝便收回了目光，看向了主座下首第一个位子。

只见身穿张扬红衣的男子轻扣桌面，噙着一抹微笑，看着姒今朝。

他的口型道：“真美。”

姒今朝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就跟着芈珏坐下了。

“女儿芈珏携客人，荆蛮公主姒今朝同来拜见父君，母亲。”这是姒今朝第一次见到芈珏这么知礼，随后又看了一眼姒骐的位置，了然地点点头。

随后，她也跟着行礼。

“免礼。”芈䵣和夫人陈氏对她们俩都很满意。

芈䵣开玩笑道：“本君可没料到，此宴竟能邀名满天下的四大公子毕至，真是有幸！”

“楚君言过了。”姬满晃着酒杯，“不过我倒也是第一次见到。”

说着他看向了姒骐：“这位便是荆蛮少主，公子骐吧？”

“见过公子满。”姒骐拱了拱手。

“令妹与少主容貌七成相仿，性情相似，不错，不错。”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姒今朝，姒今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反而惹得他大笑。

这时，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确实。”

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了他。

“啊，那想必这位一定就是公子玄了吧。”姬满喝了一口酒，“晚宴之上，却不饮酒？”

“玄不胜酒力，忧殿前失仪。”温玄朝着楚君微微低首，算是抱歉。

姒今朝看向温玄，他回以微笑，姒今朝连忙转回头去。

“如此闲坐也是无趣，不如传舞乐如何？”芈䵣说着，便有人传唤舞女上殿。

歌舞升平，楚君和夫人欣赏着歌舞，公子满与旁边的侍卫说了一句什么，侍卫看了一眼姒今朝，微微点头。

不一会儿，侍卫就跑到了姒今朝身边，小声说：“公主，公子托我来请，宴会后于庭中散步赏月。”

姒今朝挑眉，看着姬满，姬满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你告诉他，我乏了，不去。”姒今朝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侍卫没法，只好悻悻回去了。

收到消息的姬满嘴角一抽，也哼了一声，用口型说道：不知好歹。

姒今朝却当没看见，继续看着歌舞，应着节拍轻扣桌面。

音乐不错，这舞还不够好。

姒今朝这么想着，但还是继续看着舞蹈。

直到舞乐停下，他们也用膳饮酒，没多久也都熟络了。

“酒过三巡，不如诗歌以辅，可兴？”芈胜提议着，“有以诗词歌赋揽天下之名的公子玄，想必十分精彩！”

芈䵣哈哈大笑：“好提议，好提议！我儿有心！那这第一首便由本君来！”

“吾等荣幸。”他们作揖。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芈䵣清了清嗓子，清唱出声。

姒今朝带头鼓起掌来，后来马上意识到什么，又收了掌声。

“无妨！”芈䵣喝了一口酒，“荆蛮公主真性情！本君欣赏！”

“谢楚君。”姒今朝又行了一礼。

这时上了一碟鱼生，芈䵣又说道：“肉至，先享用！随后再歌！”

楚国的肉食吃起来颇咸，不是她能习惯的味道。

“怎么？觉得不合胃口吗？”芈珏小声问。姒今朝笑着摇了摇头。

温玄的目光看向了姒今朝，她有些犹豫地举着箸。温玄叹了口气，轻敲三下桌面，姒今朝的注意力被吸了过去，只见他旁若无事地喝了一口清茶，然后朝着自己微微一笑。

哦！懂了！可以喝茶来去除这股咸味！

她连忙拿过杯子来，才无奈地发现这是杯清酒，当即长叹一声。

“萍儿，传杯茶来。”芈珏看姒今朝这个样子，小声吩咐道。

不一会儿，一杯茶就被端上了姒今朝的桌。

姒今朝朝着芈珏展颜一笑，随后一饮，顿时嘴里的咸味就淡了不少。

“鱼生已用，这第二首……不知公子满可赏脸一作？”楚君看向了姬满，“若是公子可赏脸，我等实在有幸！”

姬满站起身来：“这有何难——”

“倬彼甫田，岁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自古有年，今适南亩。或耘或耔，黍稷薿薿。攸介攸止，烝我髦士。

以我齐明，与我牺羊，以社以方。我田既臧，农夫之庆。琴瑟击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榖我士女。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尝其旨否。禾易长亩，终善且有。曾孙不怒，农夫克敏。

曾孙之稼，如茨如梁。曾孙之庾，如坻如京。乃求千斯仓，乃求万斯箱㉛。黍稷稻粱，农夫之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

吟完，全场寂静，随后是楚君和夫人陈氏的掌声，最后全场掌声响动。

姬满看向姒今朝，得意地歪了歪他的脑袋，露出尖尖一点小虎牙。

“果然还是少年脾性。”姒今朝无奈地笑着，看他这个样子也只好鼓励性地朝他微微点头。

果然，他的心情感觉更好了。

“那第二个就该轮到——公子玄了吧？”芈珏忍不住开口，却被夫人陈氏瞪了一下，她连忙噤声。

温玄缓缓而立，轻咳一声便吟唱起来——

“鱼丽于罶（liu三声），鲿（chang二声）鲨。君子有酒，旨且多。

鱼丽于罶，鲂（fang二声）鳢（yan三声）。君子有酒，多且旨。

鱼丽于罶，鰋鲤（yan三声）。君子有酒，旨且有。

物其多矣，维其嘉矣。

物其旨矣，维其偕矣。

物其有矣，维其时矣。”

“好啊！好！”楚君叫好道，“公子玄可是甚爱楚国的鱼生有此一吟？”

温玄不言一词，只是行礼之后坐下了。

姒今朝这时托腮看向了自家阿哥姒骐，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能行吗？

姒骐撇嘴，干脆撇过头去不去看姒今朝——这小妮子又要刺自己只学武不好文了！就她行，行了吧！

“这第三位——”夫人陈氏看向了姒骐，“不如就由公子骐来吧？”

姒骐站起来行了一礼：“夫人，姒骐不过一介武人，吟诗作赋还是让小妹来吧。”

“哦？”楚君挑眉，“看来公主腹有诗书？本君可一闻啊？”

姒今朝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姒骐，无奈之下站了起来行礼：“那小女子便献丑了。”

说罢，她轻声吟唱——

“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群。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chun二声）。尔羊来思，其角濈濈（ji二声）。尔牛来思，其耳湿湿。

或降于阿（e一声），或饮于池，或寝或讹。尔牧来思，何蓑何笠，或负其餱（hou二声）。三十维物，尔牲则具。

尔牧来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尔羊来思，矜矜兢兢，不骞不崩。麾之以肱，毕来既升。

牧人乃梦，众维鱼矣，旐（zhao四声）维旟（yu三声）矣，大人占之；众维鱼矣，实维丰年；旐维旟矣，室家溱溱（zhen一声）”

一曲结束，姬满第一个鼓起了掌，说道：“咏牛羊蕃盛，体物入微、逼真传神，只可惜我从未听过，不知作诗者何人？”

好奇的眼光看向了姒今朝，姒今朝微眯眼睛看向了姒骐，姒骐惊觉不好——这，这似乎是他当初躺在溪河边随口唱的！！

“家兄曾教，见笑了。”

夫人陈氏对姒骐更加欣赏了：“看来方才公子骐过于谦虚了，如若不是令妹所吟，我等怕是要被蒙蔽了。还真以为这四大公子之一的公子骐只是个武人呢。”

姒骐尴尬地站起来行礼：“夫人谬赞，夫人谬赞。只是骐见前二位公子如此，有些自愧不如。却不曾想小妹顽劣，竟吟唱此首。”

“公子骐无需妄自菲薄。”温玄放下茶杯，淡定说道，“能作雅赋之人，境界自当再高一等。”

姬满举起了酒杯，敬了姒骐一杯：“不错，确实如此！”

宴会继续，歌舞升平，吟诗歌赋，好不热闹。

温玄收藏。

姒今朝送花。

姬满给本公子收藏！

芈珏给本女公子送花！

姒骐还记得回来看看更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