遑论【下】

霜降还记得橘黄色的光在他出色的脸孔上切割出泾渭分明的光与影，洁白规整的衬衣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温暖的黄光。他的唇角上扬的是最温柔醉人的形状，高贵的紫色瞳孔中浮动隐约可见的光点。

他好似一位误入浮世的神祇，拥有着最耀眼的光辉，只一眼便闯入她的世界，成为她坚信的好运之神。

是啊，多么好运。

能够与他邂逅，能够与他相识相知，能够与他建立链接，能够将自己热烈的爱意宣之于口，能够长久陪伴在他身边……甚至在他因金木研陷入颓废前，他们还约好一同去旅行。

那段日子，每当进入梦乡前，霜降都会想像自己和月山习旅行时将可能发生的事。

她想像出一个只有自己和月山习共处的旅馆。当早晨从睡梦中醒来，她第一眼看见的便会是月山习美好的睡颜。也许他会比她先醒，跟着在她睁开眼睫那刻，于她额头落下一个早安口☛勿。

接着他们可以在床上赖一会儿，毕竟旅行要的就是舒服与放松。

而后接下来的一整天，他们可以一起看书，讨论他所狂热追求的美食，听他边演奏小提琴边饮一杯助兴血酒，或者如她所期望的，月山习带领她在铺满鲜明温暖阳光的屋子里，跳一支亲昵的双人舞。

而等白昼逐渐睡去，他会和她一起并肩坐在窗前，浅啜一杯香醇的咖啡，看天际一点点被黑暗啃啮。

然后夜晚来临，她握住他的手，在从窗口一直洒到床上的凉光中耳语明天的安排，直到她昏昏欲睡，而他给予她如清晨一般温柔的晚安之口☛勿。带着幸福的笑意入眠，身旁是心爱的人——多么美好而又甜蜜啊！

不过那样的幸福却被破坏了。

霜降扬手拭了下糊住眼睫的泪，她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去往月山家的路这样漫长。

她知道——她知道自己去了或许也于事无补，但是她更知道的是，纵使于事无补她也一定要去。

想见他，从一个月前那场由他所狂热追求的美食而引起的辩论后开始，向往着他的心在厄运降临之时奋力喧呶着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他。

应该清楚的不是吗？他所追求的东西，也许确实是她高看自己，贪心地想要得到他心里的更多位置。然而她气啊。

气她的神祇只是因为那个叫金木研的独眼喰种死亡就轻易陷入颓废，更气自己没有让他振作起来的能力。

一个月的整理情绪时间已经足够久，此时此刻的霜降——当她到底看到那座驯熟的、可却不知何时人去楼空的建筑——除了迫切想要见到月山习，脑袋里已经再容不得其他一切。

霜降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以何样的神色以及口口☛勿从逗留在月山家附近、胆大好奇的知情者那里得到月山习此时或许在L·E的讯息的。

为了月山习，她愿意在金木研的问题上舍弃自己的观点，她不介意做先低头的那方。为了他，她亦不在乎暴露身份的风险，她将他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所以就算一切不可挽回，她也祈愿直到最后一刻都陪在他身旁。

只是天不遂人愿。

当霜降看到L·E楼下被搜查官围住、一动不动的叶那刻，她意识到自己也许来迟了。

如她一样在远远的地方围观的路人正窃窃私语着什么，细微的声音落在她耳中，却彷佛放大了几倍一样嘈乱而又清晰。

“听说是有喰种躲在里面啊？”

“可不是，刚才从楼顶掉下来的那个，怎么看都不是人类吧？”

“诶？只有一个吗？我怎么看见是两个呢……”

“是啊我也看见好像是两个一起从楼顶掉下来了，怎么地上只有一个？”

“该不会逃跑了吧，我刚才似乎注意到有几个搜查官朝那边去了……”

霜降僵硬地和其他几人一齐，随说话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些痴线的眼神慢慢亮起光来。

逃掉了吗……习。

退出人类们的视野范畴，霜降迈开步子向那个人类指的地方奔去。泪痕已经风干，在脸上仿佛糊了层霜，冰凉的手指抚上空无一物的脖颈，那里每每作战都会戴的写着“shuu”的项链这次因为出来得急而没能戴上。

不过没关系。

时有时无的血迹最终在几个搜查官的尸体边消失，霜降望着脚下道路所能目视的尽头，不知它会通往何方。

浅野霜降不过没关系。

她轻轻掐住脖子，设想那里正圈着写有自己好运之神名字的项链。放任清泪溢出眼眶，霜降勉强扬起一个欣慰的笑容。

浅野霜降就当我今天的好运都赠与了你——习，我的神祇，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还有一次旅行静待我们一起完成呢……

她所想像的幸福，一定会有实现的那天。

只是不知，再见面要等到何时。